桃瑶
东行1（旧版）

若是他也走了，清漪该怎么办？

风澜不想再往下想了，他只想寸步不离的守在清漪身边。

“若是你也关心天下苍生，你就自己去吧。”想到清漪，他便直接回绝了。

那人也是没有料到风澜会这样回答自己。

混着尘沙的干燥空气盘旋在天地之间，远看这片土地，竟然还冒着热浪。这儿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唯有苍凉。

他都不知道自己还呆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他明明可以带着清漪到更远的地方，到雨水充足的南方去，或许那里会是一片乐土，不似这里的人间炼狱。

而留在这里的百姓，只能等死。他却又于心不忍。

他修炼千百年，练的都是那些杀伐之术，能独战凶猛的妖兽，也能在危难中保自身立于不死之境。可当清漪病了之后，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他再厉害也治不了自己爱的人的病。

在这饥荒的年代，他也没有办法用自己的灵力变出食物来救人。

既然是这样，自己这一身本领又有何用呢。

“你在想什么呢？”

清漪侧躺在床上，看着正在发呆的风澜。她刚刚轻咳了几声，风澜却无动于衷，就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站在那儿。

她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这个屋子了，风澜说，外面冷，她出去会受不了的。

“如今是人间四月，外面的树，怎还光秃秃的？”

“会长树叶的。”他轻声说，“不过就是今年晚一些而已。”

“若是不会呢？”清漪说。

自她有意识起，每年夏天都会看到那映照着满天星河的清浅河。那记忆中鲜明的绿树花儿会在冬天凋去，她也离去。来年开春大家还会慢慢还会再来到这方天地，可是今年却是空荡荡的。

荒芜的土地如同她快干涸的生命一样，了无生机。

“你会一直都在的，对吗？”

看到风澜点点头，清漪就安心了许多。

“停停停，那风澜到底有没有去找海伯啊？”玉儿有些着急，打断了正在讲故事的江千枫。

江千枫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你倒是别卖关子了！花司又在催我回去了！”

元曦忽然脸一沉，问道：“这些事儿，你又如何这么清楚，倒像是亲身经历了一般！若是听的坊间传闻，哪里会有这么仔细。”

“那这就是秘密了。”江千枫神秘一笑。

“你既然知晓他们两的事，那你前几日怎不和我们讲？”瑶瑶问。

“前几日，哈哈……那不是没想起来嘛……哈哈……”江千枫有些尴尬的干笑了几声，随即清清嗓子继续讲了下去。

那几日风澜寸步不离的照料了清漪几日，清漪的病竟然奇迹般的好转了些，可风澜没法长留，因为没有存粮和水了。他必须出趟门，顺道救济一番周遭的百姓。

出了霜天阁，外面的景象让他更加触目惊心了。前几日还是空旷的上京城，如今横尸遍地。

不远处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摇摇晃晃的，在这些尸体中间不停扒拉着、搜寻着一些可以果腹的食物。

看到风澜，那个小男孩眼睛一亮，一下就跑了过来。这小男孩，就是那一日在河边挖泥土的孩子。

那孩子站在和风澜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住了，明显有一些些的怯懦。他回头土脸的，却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那眼睛看的风澜越发觉着有些心疼。可他身上，一点食物也没有了。

他狠下心转身相同，却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再转身看时，那孩子就跪在了地上，给他磕头。

风澜衣着干净整洁，气质长相都不凡，倒是在这荒凉破败中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那小孩儿就把他当成了某些官宦人家或者富家的子弟了。

“我这儿，没有食物了，你在家里等我，我去远处寻到了就给你送去。”风澜转身走近那个小孩，将他扶起。

可那小孩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你救救我娘亲吧！”

那孩子明亮的大眼睛里开始不断地落下一颗一颗的泪珠。那泪珠滴在风澜的衣袖上，成了一块一块的水渍。

风澜的心里一沉。

他跟着那小孩去了他们家，那是一个城郊破烂的土屋。

听到门外的声音，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光着身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嘴里叫着“哥哥、哥哥”。

她扯着小男孩破烂的衣角，摇了摇，期待他带回来了些什么好吃的。可是他也两手空空，他牵着妹妹的小手，走进了屋。

风澜一下就感受到了屋里没有活物的气息，想要拉住男孩却未来得及。

他还是晚了一步，男孩傻愣愣的看着床上躺着的母亲的毫无生气的身体，一动不动。风澜立马用手蒙住他的眼睛，好让他不去看。

风澜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手慢慢变湿润。

妹妹小小的手只能抓住哥哥的小拇指，她捏了捏哥哥，奶声奶气的咿咿呀呀的说着话。小屋子里空空的，只有一张木板床，只有一床破旧的棉被。很难想象这个冬天这一家是怎么熬过去的。

很多人没熬过去，在冬夜里饿着肚子就这么去了。都入春了，再等等，或许能等来一场大雨。

“再等下去，会死更多的人。”

风澜的耳畔又回荡起了这句话，那一日让他去东海的黑衣人这么和他说。长路漫漫不知何时能到，若是有水路他倒也能走的快些。可如今旱成这样，又哪里有水呢。只怕是他的御风之术也只怕撑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城郊还是一直那样的安静，小小的屋子里有些霉味。

处理了后事，风澜将两个小孩安顿在了霜天阁。在这伶俜世间，二人还算有了风澜这个依靠。

正到木屋门前，他看到清漪坐在门口的木椅子上。

已经好久好久，清漪没有从那个小木屋子里出来了。

她没有办法自己起来，风澜也不想让她看到外面的世界变成这般模样。

她看见风澜回来，就掩不住脸上的笑意和欣喜。毕竟一个人在这儿，着实是太过于乏味无趣了。

“今日吃些什么？”清漪拖着脑袋，手撑在木桌上，“我们好久都没在外面吃过饭了。再过一月，枇杷就该熟了，你就带我去河边的枇杷树摘枇杷吧。”

“好。”

风澜应和着，一边将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吃食放到木桌上。再特意挑出她一向爱吃的桃酥和豆花。

“那时候我身体好些，你带我去南方玩儿好吗？”

“好，你想去哪就带你去哪儿。”

“也不知现在千花宫怎么样了，不知道我走了这么久，花司会不会担心。”

说完清漪喝了口豆花。虽然嘴上说着怕担心，但是心里还是希望花司不要知道自己在人间过着这样的日子，别说丢了修为，自己性命都快不保。若是花司知道了，怕是要被花司棒打鸳鸯了，以后再也不能与风澜相见。

“若是着急，定会来寻你的。”

“我和花司说了在人间修习的。”

清漪说一句，风澜应一句。其实他心里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该如何对清漪说，说他要独自出趟远门，让她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在回来的路上，他想好了还是要去一趟东海。

今日回城的时候，他御风而立。

只见浩浩荡荡的饥民强闯入城，护城军竟不敌这些无惧生死的饥民，无法与之相抗。

“都说都城有吃的！”

“狗屁，都空了！”

“整个中原都旱了，何况这上京城！”

能吃的早就空了，只有皇城里还有存粮。

城门一失守，皇城自然也难保。

凌空而视，风澜曾守护的这一片土地染上了殷红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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