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挂银盘
第二章 面相（旧版）

马楠问遍了观里的每一个人，却没有学到自认为有用的东西。他变得很迷茫。那些神秘的东西自己怎么就找不到呢？难道他们藏私了？可没见过他们施展过道法神通啊。他相信最起码他族叔不会骗他的。这么古老的传承门派都没有那些神秘学说，怎么可能？可是，没看老方丈都病的快驾鹤仙游了吗？他还能怎么办？

今天大清早那三位就下山去省城办事去了，观里就剩下马楠和老方丈。他做了早饭捂在锅里，因为如今他就是个伙夫。

马楠飞快递打扫完殿堂，就按照规仪洒水荡秽，燃灯。双手高举着昨天他托人从山下送上来的五色供果，恭敬地摆上供案。退后一步念供。在作揖，只见他右手握住左手大拇指，然后双拳合拢，左手盖在右手之上，抱拳从下往上举到齐眉，稍一停顿，自然落下。

上前走到供桌边上，马楠左手扶住右手袖口，右手拈香一支缓缓上举，左手靠拢双手以大慈印捧香举高后，右手将香交于左手，左手举香，右手顺势接住香头，双手以举香横平于眉，马楠躬身举香礼敬。手掐燃灯印将香在左灯上点燃，轻轻晃动香头，使得香头火灭。左手以白鹤决将香插在香炉中间。马楠退后作揖念道：“无上道宝，当愿众生，常持天尊，永脱轮回。”。

马楠再次上前左手扶袖，右手拈香交于左手，双手持香平举眉前，躬身礼敬。右手扶袖，心里默念“澄”，左手上前拇指中指拈香，手指中间成环，套着前一炷香，将第二柱香插在右边，香间距离不过寸，两根香平齐。

马楠作揖后，再次念道：“无上经宝，当愿众生，生生世世，得闻正法。”

第三根香插在了左边，看看三香齐平，马楠退后作揖念道：“无上师宝，当愿众生，学最上乘，不落邪见。”再念祝香咒：“道由心学，心假(借)香传。香焚玉炉，心寸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径达九天”。

马楠退到拜垫后面，右手握住左手大拇指抱拳举到眉前落下，上前半步，左膝先跪在拜垫上，右膝跟上并紧双腿俯身。他右掌前伸，左掌盖在右掌上，低头叩首，脑门轻点左掌背三下。起身，退后。抱拳作揖，上前跪拜。再起身退后作揖，上前跪拜。三跪九叩就结束了。

马楠估摸着老方丈快来了，就赶紧坐到自己的蒲团上。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大木鱼，当当当，三下响过，他发现声音没变，也就开始摆好姿势，远看他好似准备诵经。只见马楠伸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用手轻点了几下，赶紧塞在衣裳领子里，他自己缝制的小布兜中。

手中木鱼他敲了一下，脖子处也传出了一个木鱼声，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很像是马楠的声音从他的脖子处传扬出来。“祥烟初起，三界氤氲，罗天海岳异香腾，到处霭慈云，通真达信万生皆遐临”。这好像是‘香赞’，接着是《八神咒》、《开经偈》、《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高上玉皇心印妙经》、《玉清诰》、《上清诰》、《太清诰》、《玉帝诰》、《天皇诰》、《星主诰》、《后土诰》、《南极诰》、《救苦诰》、《斗姥诰》、《三官诰》、《玄天诰》、《老祖天师诰》、《葛仙翁宝诰》、《许真君宝诰》、《虚靖天师宝诰》、《东岳宝诰》、《普化宝诰》、《雷霆总诰》、《社司咒》、《土地咒》。

老方丈在马楠的香赞刚诵出口就进来了。他扫视了一遍大殿，满意地点点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老方丈正要静心诵经，却被耳边不同往日的念经声给打住了。他也不睁眼，就那么听着。

今天这个小子的念经声多了一种韵律，就像唱经一样。他一时想起了小时候跟着师父去看唱大戏，还有去访道的时候，也听过有些庙里为了让信众喜欢听讲，念经时也是把经文改编成唱戏一般。他师父不喜欢，他却觉着好听。回来后，还跟着学了一段时间。虽然挨了打，但想想就很有意思。如今这小子从哪里学来了这一套？算了不管他了，年轻人嘛。嗯？这声音和木鱼声怎么不太合拍？

老和尚眼角瞥过去，眼中精光一闪，再一眯。忽然他的眉头皱起，却也没说什么，就那么闭目听着。

吃饭在道门也称过斋堂，过斋堂是很正规的。马楠今儿是与老方丈一起吃的便堂，就没去斋堂用膳。单单侍候老方丈时他还能随意一些。老道很风趣，别人念完供养咒、结斋咒开始吃饭时，都讲究个食不言。可这个老道就不管这个，喜欢边吃饭边开玩笑，最喜欢逗他玩。

当大家都在的时候，那时在斋堂吃饭就称过堂，吃个饭都严肃的不得了，还要有一整套的规仪。每次他眼疾手快给人添饭都要看别人的手势和筷子比划，根据人家的意思再决定添多添少。吃饭念咒还要字语清晰一丝不苟。他含混了几次，都在饭后受到了批评。就这只是过堂，要是逢大日子碰上过大堂，那规矩大的，可要了亲命了。每次他被批评，他叔也不帮他。可见，只勤快是没有用的。

有一次，他随着方老道去楼观台，那时正好碰上人家招待外省几个道士。随便一顿过斋堂过得都是大堂，规矩仪式相当繁琐，弄得就跟过年时开坛请銮接驾的仪式差不了多少。与之相比，他们掩月观过斋堂就是小巫见大巫，掩月观吃饭再怎么规整都算不了什么。人少啊，连八大堂口都摆不全。

吃完饭，马楠侍候老方丈净手后他给老道打了一躬，就抹桌子收拾碗筷回了自己居住的山洞。换了一身防寒服，外面罩了一身蓝布对襟便服，换上旅游鞋就出了山门，顺着石阶往下溜达。

马楠往下走了十来丈，这里有一个狭长蜿蜒的小山谷。这个山谷中间大两头窄，南北通风，风力很大，一个风力发电机组就安装在这里。山谷不能藏风纳气，也没有水源，不怎么适合居住。除非从上面引水下来，再封住一个山口。可那工程量也太大了，庙里又没有几个人，难道自己一个人住？

谷内怪石嶙峋草被稀疏，奇怪的是两边崖壁上竟然还有着十六个离地一丈来高，分布并不均匀的山洞。他曾经在架设风电的时候，和工人一起搬来梯子上去看过。每个洞都不太深，有的像是自然而成的，有的像是人工挖掘的，有的还带着套间。都没有门，里面的灰尘很厚，看起来荒废很久了，可能都是以前的人为了逃避战乱而建造的。

马楠检查了一下风电设备运转情况后，就顺着山谷漫无目的地往里面走去。十月的天气，山下秋高云淡，山上寒风呼号。没一会，他的耳朵都冻得有些冰凉。他揉了揉耳朵，缩了缩脖子，双手插进便服兜里继续往前走着。

快出谷道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截断崖，这里就是北风口。当时施工人员就想将风电设施安装在这里，被他否决了，这里距离道观有些远，花费大了些。

马楠站在断崖边望着远方，心中又浮现了亲人的影子。他们还好吗？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自己要怎样才能找到通往未知的道路？这一年白费了啊。泪花滴落面庞，又被寒风吹散。他心里一疼，又觉着很憋屈，一股心火憋的难受。他看了看身边断崖边上的那一块被称作望夫石的人形大石，看到它每每在风大时就会轻微晃动，心里一烦，跨步过去就连续踹了两脚。

轰的一下，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块一人多高的人形望夫石就掉落山崖。风声响过，好一会才听到山下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马楠差点受了惊吓，他拍拍胸口，还好，山下深谷里没什么人，要不可就造孽了。

发泄了一通郁闷，他正要抬腿走人，忽然他的眼角瞥见了一点红光。马楠好奇心起，走到望夫石基座所在，仔细一看，大石滚落后，底下出现了一个小指甲盖大小的五彩小石子。

马楠捡起了五彩石，掏出纸巾擦干净看了看，发现就与河道里捡的彩色石子差不多，就是多了些红色，看起来比别的观赏石更好看罢了。摇摇头，石子装进兜里他便转身往回走。走了一半路，他突然想看看那些个山洞，特别是自然形成的那两个。

东面的那一个很好爬，他上次在这里为了垫梯子垒砌的石头都还在。没有梯子，他就搬来了几块石头垫脚，很容易就爬进去了。可是他拿着石块把里面仔细敲击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说失望吧，本来就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存了捡漏的心思。

西面的那个稍高一些的山洞就比较费事了，他一连找来了好些当初拆风电机组时扔在南风口的木板，又从对面搬来一些石头，踩着它们，磕磕绊绊总算爬到了洞口。

马楠正要翻身进洞，就觉着脚下一阵晃动。他低头看时，就见一块木板从石头上往下滑。他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脑门就磕在了洞口的一块比较尖的石头上，然后他就摔倒在地。爬起来一看，多亏穿得厚实，身上不怎么疼，应该没摔坏。用手一摸脑门，摸了一手鲜血。

别破相了吧？他心里一着急，两手就伸进两个兜里去掏纸巾。右手不知怎地碰到了一个硬物，不是纸巾，继续掏。左手找到纸巾，拿出来胡乱擦了擦伤痛处，便急急忙忙回道观。他要照照镜子，看那道伤口到底影响不影响这张自认为长得还不错的大众脸，千万别毁容了。

匆匆跑进山洞找出镜子看了看，脸上有血。洗把脸再看，还好。只是眉心处有个火柴头大小的伤口，不留神还看不出来。他从枕头下找出手机，对着脑门上下自拍了几张图片，仔细检查，没有别的伤口，这下子他放心了。看看便服上的血迹和污痕，脱下脏衣裳，检查了一下口袋里除了纸巾什么都没有，随手扔进全自动洗衣机，多放些洗衣液开机。

防寒服上有了淡淡的血迹，这个要用刷子刷着洗。他正准备动手，忽然想起那块五彩石，赶紧关了洗衣机。等吧嗒声响，打开门，将泡了水的便服放进盆子里，又用手将洗衣机滚筒检查了一遍，没有。脏衣服的口袋里也没有，掉哪了呢？唉，算了，又不是钻石，没了就没了吧。

当晚，做晚课的时候马楠没有作弊，他总觉着老道会不时瞥过来一眼。他只好随着老方丈念经。今天也怪了。那些经文念得比往日都利落。

老方丈难得的夸赞了一句，随即就随口抽检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马楠接道：“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老道又提：“天地人共和万物，天施地代，人长养之也。”马楠一听，怎么又跑到河上公章句上来了？多亏他书读得多，今天的脑子又特别清楚记忆力超赞。他随口接道：“万物无不负阴而向阳，回心而就日。万物之中皆有元气，得以和柔，若胸中有藏、骨中有髓、草木中有空虚与气通，故得久生也。”

老方丈今天谈兴大发，连连考教了上清派的“三元品戒”，“观身大戒”；灵宝派的“上品大戒”、“十戒”，正一派的“女青鬼律”、“玄都律文”等。又问了问道门十规记得怎么样？

马楠都毫无疏漏地一一答了。老方丈问完后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面相看了好半天，脸上一会儿闪过疑惑，一会儿又点头微笑，他的双手在袖子里不住地翻动。

就在马楠感觉不自在的时候，老道面容一整严肃认真地问道：“小马啊，老道观你面相，似乎你的命运有所改变，以后的运程不错。至于怎么变的，那是你的机缘，老道不问。老道就想知道，如果老道收你做老道的真正传人，你愿意不愿意？别急着回答，回去想想，想好了，明天早课时告诉老道。记着，别作弊啊。不过，人家念得挺好听的。呵呵。”说完老道就走了，只剩下一脸懵逼的马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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