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人生
童年（二）（旧版）

趁着只有一周岁的小雪除了每天吃喝拉撒睡之外，还什么都不懂的这段时间，先把她放在边儿上，让她的奶羊乳母先照看她一会儿，陪她晒晒太阳，玩耍嬉戏一会儿。我们把镜头暂时转移到别处，粗略大概了解一下小雪即将生活的这个小山村以及她家其他几位重要成员的人生经历。

天朝人有很多好的优良传统得以传承，同时也有不少糟粕从古传到今，尤其是那些封建守旧无知愚昧的人，更是顽固不化，把一些错误观念当作金科玉律恪守着。我们故事中所讲述的这个村子就是千万个天朝农村的一个缩影。在这个落后的村子里，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哪家要是没有个能够继承香火的男孩顶立门户，那可是这个家族的奇耻大辱。如果哪个女人在嫁入婆家以后，有幸第一胎生下的就是个男婴，那么这个女人在这个家里，立刻“母凭子贵”，在整个家里便有了尊严和地位，家族里人都会对她高看一眼。但如果生个小丫头，那么这个女人连带着这个孩子，日子会过得异常艰难，不仅要遭受公公婆婆的冷眼，嘲讽和咒骂，还会受到自己丈夫的歧视冷漠甚至家暴，妯娌间、大姑姐小姑子的嘲笑和欺辱更是难以避免。总而言之，生了女孩的女人，从孩子呱呱坠地那一刻起，在这个家族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从此只好低声下气地活着，忍气吞声，直到哪一天她生儿子了，处境才可能好转。而小雪出生的这个家庭，重男轻女思想更为严重，较村里的其他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句话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小雪的奶奶，苏老太太，一个没落的封建地主婆，一个对女孩子厌恶到骨头缝里的，不把女孩当人看的刻薄尖酸的老太婆。在她心里，孙子是心肝宝贝，孙女就连猪狗都不如！

其实同样为女人，苏老太太自己当年，也同样是吃过受性别歧视的苦头的，也有着不同寻常令人叹息的人生故事。

听村里的老一辈人讲，苏老太婆娘家姓赵，是早时村里赵财主家的老闺女，年轻时是个粗手大脚的高个粗壮女人。可她的性情里却没有一丝女人的阴柔慈善，有的多是男人的阳刚粗暴，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俨然一个粗汉子做派！按她生活的年代来讲，她应该是个三寸金莲裹脚女人才对，只因为幼年时期生过一场大病（在当时可以算是不治之症），她爹妈以为这孩子活不长，又因为是个丫头死不足惜，所以不给找大夫，也不给弄药吃，把她的小命彻底交给老天爷了。

可令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她还真是福大命大，老天爷不仅没要她的小命，反而让她的病奇迹般地不治而愈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活到了二十来岁了，赵财主两口子也没看到这大脚丫头有什么福气。

那个年代，长着一双大脚的女人是没人愿意娶的。她长得又人高马大，面容虽算不上丑陋但也没什么出彩儿的地方，说话又粗里粗气没一点女人的样子，笑容仿佛被她关了禁闭一样，在她脸上从未露过面，起码外人从未见她露过一丝笑容，甚至见过她的人背后都说看她的脸有种不祥的感觉。正因如此，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也没个保媒拉纤的主动上门说亲，把个赵地主老两口子给愁得直发狠：

“还不如当年死了算了，省得如今让我们操这份心，整天窝在家里白吃饭！”

“你咋不死了呢，活着就只会给我们添堵，你个没人要的丧门星！”赵老婆子狠狠地骂道。

后来老大不小了，才有个媒婆主动上门来，是给村里的苏老二来保媒的。这媒婆要不是为了讨几个钱儿花，才不愿登这老赵家的门呢！这可把老两口子高兴坏了，总算是有来提亲的了，他们跪着感谢上苍神灵终于显灵了，终于有人肯娶他们这个愁坏了爹娘的扫把星了！也不管对方是个什么人品什么相貌，多大岁数，有没有什么生理心理缺陷，只要有人肯娶了他们这个丧门星，就是痴呆傻子弱智聋子哑巴，统统都无所谓，都不是问题，所以他们二话没说就满口答应了这桩婚事，像扔掉了一件臭烘烘的垃圾一样总算是把她给清除出门了！于是没人要的大脚女就这样嫁给了足足年长她二十岁，个子差点就矮他半截的地主苏老二，也就是小雪的爷爷，苏永民的爹。

这苏老二是个出了名的奸猾之人，聪明透顶，攻于心计，人前总鬼头鬼眼的，心眼子多得一般人不敢跟他有什么来往，都怕被他给耍了自己还浑然不知，村里人都说他之所以长得没有个酱处子高，纯粹是被心眼子给坠住了，玩心计一般人不是他对手！而且他自己从来不吃一点亏，别人想占他的便宜门儿都没有，故人送外号“苏二小鬼儿”。有道是：凡事过犹不及！人还是傻点厚道点更好，太奸猾了老天爷都会看不上他，不会给他好果子吃！这苏二小鬼儿就是鬼得过了头了。

在娶大脚女之前，他曾娶过两个老婆，可都没过上两年就得了病死了，连一个孩子也没给他生，两个老婆甚至死得出奇地相似，而且年纪也都相仿。这样的怪事接连在他身上发生以后，村里人都确信了一件事，那就是苏二小鬼儿是克老婆的命，前后两个老婆都是被他给克死的，还有谁家闺女胆敢嫁给他，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活命了！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关于苏二小鬼儿克老婆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竟然十里八村的人们全都知道了。这可坑苦了他，以至于方圆几十里再没有哪家父母敢把自己的闺女往他这个火坑里送，纵使他再有钱也没一丁点儿作用，更何况他还是个远近闻名的“小气鬼守财奴”，虽然家财万贯却抠门得要命，恨不得一分钱分两半花。给他保媒的媒婆不知道碰了多少次钉子，吃了多少次闭门羹，加上他抠得要命，最后连保媒的都躲着他，知道给她跑腿混不到几个子儿还要挨人骂。这让苏二小鬼儿心灰意冷，彻底绝望了，心想：

“这下子算是玩完了，我堂堂的地主苏老二难道要打一辈子光棍不成？祖宗传到我这儿难道真的要断了根了吗？”想到这儿这苏二小鬼竟不禁流下泪来，觉得自己愧对自己的爹妈，没脸面对自己的祖宗八辈。

时光荏苒，世事变迁，不知不觉间，苏老二已经混到四十岁了依然光棍一根。而没人要的大脚女转眼也二十好几了，不仅长着一双船一样的大脚，身子也高大健硕，膀大腰圆的。也许是上天有意安排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就这样，苏老二没有选择余地地娶了嫁不出去的大脚女，大脚女嫁了随时可能要她小命的老光棍儿，一个是没人要的残次品，一个是没人敢嫁的克妻老光棍儿，老天爷还真是成人之美，安排得竟然如此天衣无缝，珠联璧合，让这样的两个绝望中的孤男寡女凑合到了一块儿！

可是刚开始，这苏二小鬼并不买老天爷的帐，甚至咒骂老天爷没长眼，对他实在不公，因为他一看这新娶进门的老婆，虽年纪轻轻，却没有一点儿女人的娇嫩，反而长得五大三粗的，而且足足高出他半个脑袋，膀大腰圆的身子真真能把他那瘦弱枯干的躯体装下个一个半。她往他边儿上一站，就让他立马蔫儿了，甚至直哆嗦，心想“真要动起手来，我哪是这婆娘的个儿？”，因此彻底没了底气，心里直骂老天爷也太损了，心里合计：

“这是女人吗？世上怎么会有像她这样的女人？”他绝望地彻底任命了！

但转念一想，他的内心又萌发了一线希望，就是说不定没几天这大脚女也会像先前的那两个老婆一样命运！想到这儿，他竟然有一丝窃喜，甚至有一丝想要验证谣言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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