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
第三章 少侠姓叶（旧版）

马起挠了挠头，这个跟自己极对路子的叫花，竟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怪人。

马起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里面木柴在高温的作用下，传出来一阵霹雳吧啦的声音。

这是一个破庙，大殿里供着的是山神，小时候曾经父亲说过，太原城东靠着太行山，山中大虫猛兽常常下山为祸乡里，后来这边的老百姓建了很多的山神庙，庙修的比一般的寺庙还要大些。

想来这个庙，因为位置偏远，有些荒废了，马起环顾着四周，不由得又想起父亲来。

父亲遗命让自己投奔文伯伯，而不是投奔更近的安北王，马起自小在云中长大，常常骑马到安北城中王府玩耍，安北王对自己也是亲如子侄一般。父亲这一句竟是说不出的疑点重重。

想到这里，马起用力摇了摇头。实在是摸不着想不透，自己如今眼前就好似多了一层厚厚的迷雾一般，抓不到，穿不过，还不知道雾里有什么！

起身活动了活动身体，还好，伤口虽多，可都是皮肉伤，若不是这小叫花从天而降，自己今天恐怕真的是要命绝于此了。

这小叫花剑招狠辣，角度刁钻，不知师承的是哪一位成名的豪杰。自己幼时不爱读书，只在拳脚功夫上刻苦用心，在年轻一辈中自认已是佼佼者，这小叫花虽是偷袭，可一出手就着实令自己惊了一惊。

尤其是最后那一手暗器功夫，虽是有些不光明正大的嫌疑，却是极高明的手法。

当今世上，暗器多是飞刀，飞镖，飞蝗石，铁蒺藜之类，均是杀伤力大，好操作的暗器，同样，暗器用将起来，也是呼呼有风。而这叫花子的几根针，飘飘渺渺，竟是半点声音没有。当是一大杀器。

正自思考，远远听到一阵笑声传了过来。

“哈哈哈，大哥，就来了！”听声音，正是那叫花。

马起走到窗前，只见一人一身白衣，骑了一匹白马，牵了一匹枣红马，左手勒住缰绳，右手高举，手上竟是个约摸五六十斤的酒坛子，身后还背了一个包裹，这人面如粉敷，目似朗星，一双眼睛在夜里如黑宝石般散发光亮，这不是那叫花子又是谁？

那叫花子翻身下马，将马栓到门前桩上，举着坛子，进了庙来。

“大哥，你且看我这酒如何？”叫花子把坛子往地上一放，拍散封泥，登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这酒香竟好像闻一闻也可醉人。

“酒是好酒，只是你这是……”马起看着一身白衣的“叫花子”，倒像是一个世家子弟。

“太原城中有一酒家，乃是冀州南边杏花村中所传酿酒之法，我便买了一坛来，想着跟大哥喝酒，浑身臭烘烘的又不成样子，便找了个地方清洗了一番，买了身衣服，买了两匹马，你看我还给你挑了一身，不知你喜不喜欢。”那叫花子把背上包袱解开，里面是一身黑衣。

马起把衣服换到身上，倒也没有什么喜不喜欢，在他心里，这衣服能取暖便可以。只是这小叫花处处不忘自己，买衣服马匹都给自己买了一份，真真是个性情中人！

“贤弟，你我投缘，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能不能答应。”马起抱起坛子喝了一大口，看着那小叫花说。

“大哥，咱们不如义结金兰？”那叫花子果然心思细腻，马起刚一说，他就明白了。

二人一拍即合，在庙中找了香炉，燃香供奉，拜了皇天后土，各自拜了八拜。

马起今年十八岁年纪，比小叫花大了一岁，做了大哥。到了这时他才知道，那小叫花叫做叶寒江。取自一叶扁舟独钓寒江雪之意。

叶寒江原来乃是一豪门之后，只是豪门魄落，自三岁时被师傅带走，从此云游天下，直至今日。

“那贤弟，尊师是哪一位？”马起不由问道。

“家师不是别人，江湖上人称‘金针神丐’孔青的便是，只是家师三个月前忽然大病一场，已经去了。”叶寒江说至后来，竟是红了眼眶。

“原来是孔前辈。”马起早些年听父亲说过，江湖上有位外号叫金针神丐的前辈，行侠仗义，神龙见首不见尾，有剑术金针两绝，只是既然是以金针为名，想来金针更强一些。老前辈为人豪放，却独来独往，乃是一位脾气古怪的老前辈。

“贤弟，世事无常，节哀顺变吧。”马起大口喝了一口酒，不由得想起，这几天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便借着酒劲，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二人抱着那一大坛子酒，一会哭一会笑，竟不像是刚刚认识，倒似是多年不见的兄弟，两个人直喝到天泛了白，这才抱着坛子睡去。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开心的喝酒，也是最后一次。

许多年后的两个人再回想起这天晚上，依旧是说不清的开心。只是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味道。

叶寒江骑着白马看着眼前的这座关隘，高高的，黑黑的。关上飞扬的檐角就像是巨兽头顶的尖刺，而黑洞洞的门洞就像是巨兽的大嘴，吞噬着来往的行人。

三个月前，他跟大哥两人一个白衣白马，一个黑衣黑马；一个西行，一个南下。自己都已经到了雍州跟北凉的边界，想必大哥早已入了洛京，见到了文大人，只是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与他这一分开，不知怎的喝酒却也不香了。

先前行至雍州冀州交界时，听说安北王刘景镛起兵清君侧，不知大哥看着这位伯伯辈的人物与天下为敌，又会作何感想。

叶寒江晃了晃脑袋，骑马入了关，来到了这个十多年未曾回过的土地上。这片曾经最亲切的土地，如今却危险重重。

真是讽刺！

一路走了十多里的路，总算来到了一座城池。天也黑了下来，叶寒江看看四周低矮的房屋，直奔其中最大的一座房屋走去。

这城叫凯岩城，而这最大的房屋自然就是城主府了。师傅遗命，自己回凉之后第一个要拜见的人便是这凯岩城城主。

到了城主府，将马栓到门口，叶寒江举手刚要敲门，却发现门竟然没锁，轻轻推开便进了府内。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没有灯光，就好像这里已经被这座城遗忘了一般，叶寒江自庭院走到内府，竟是没有一点动静，不由得将手按到背后剑柄上。

“金针孔青门下，叶寒江拜见前辈！”叶寒江慢慢将身后宝剑抽出，对着前面一个黑漆漆的屋子朗声喊道。

话音刚落，屋里似是有个影子动了动，叶寒江一个翻身从窗户跳了进去。

月光透过碎窗洒到地上，也洒到了面前那人身上，那人一身白衫，长发垂腰，却是一个白衣女子。

叶寒江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口干舌燥，脸烫如火。月光斜斜的铺在那女子脸上，竟似还不及她的肤色玉白！

叶寒江怔怔的站在原地，只觉眼前之人如梦幻一般，他自小随师傅游走四方，阅人无数。这世间哪会有这样容貌的女子。

那女子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身白衣，面如刀削，一双眸子在夜里竟像是会发光一般，右手长剑似水，寒气外漏，想起他在门外说的那句话，微微一笑说道:“少侠可是姓叶？”

这一笑有如阳春白雪，在这初冬时节竟是带来了丝丝暖意，叶寒江看的神摇目夺，手上一软，长剑险些掉到地上。

那女子或是见他没有反应，面露诧异，轻声又问了一遍。

“少侠可是姓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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