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
第一章:独挑大梁（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姬姅，手不是这样的。”程师傅家的院子里，两个俊郎的少年，互相指点着在练功。
“哦哦！师哥，这高音儿我怎么都上不去啊。”
“别用那么大劲儿。”
“我试试。”
程姬姅尝试着师哥说的，试了几次，渐好。
“嗯，好点了。但最后一个字音劈了。”
“师哥，我嗓子疼。”
“别用嗓子发声，用气。你发声的时候摸着肚脐这一块儿是硬的就成了。”
“嗯.......管用”
“嗯。”
二人开始对唱。虽说是比不上程研秋先生的风采，那声音也是令人陶醉了。
“练功呐？”门口走进一老人，手里拿着菜篮子。一身粗布，戴个老花镜，眼角带笑。
“师傅！”二少年齐声。
“练吧！潇墨你过来。”程师傅放下菜篮子，手心朝下，朝张潇墨勾勾手，示意他进屋来。自己先进了屋里。
“师哥，怎么啦？”程姬姅拉着张潇墨悄声问。
“不知道，我去了。”
张潇墨走进屋里，师傅正坐在红木交椅上等着他，先是作了个揖，后规规矩矩坐下。
“怎么了师傅。”他紧张地问。
“潇墨，你跟着我学戏，多少年了？”
“师傅，快十三年了。”
“哦！”程师傅瞪了下眼，不知是他自己都忘了这么久了，还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潇墨，想成角儿吗？”
张潇墨一听吓了一跳:什么？成角儿？
“徒弟不敢。”
“别紧张。是这样，你跟了我不少年头了，年纪到了，功夫也差不多了，师傅也快不行了......”
“师傅别这么说。”
“你不用宽慰我，我身体怎么样我心里清楚。我就怕我转身走了呀，这戏园子没咯......”
“......”
“我想把这儿交给你。”
“我......”
“我看得出来，你本事可以。随了你爹娘，是这块料！”
“谢祖师爷赏饭吃。”(“祖师爷赏饭吃”是干传统艺术的人独有的一句话。是说这门艺术的创始人，也就是“祖师爷”肯让这人吃这门艺术的饭，意思就是“是干这块的料”)
张潇墨紧张地不行，他从小在这儿练功，除了跟师傅出门演出，基本不出这院子。吃饭穿衣有师傅打理，家里什么是都不用他操心。他心里只有戏。现在突然叫他来挑大梁，就相当于让蚂蚁把大象举起来。
“孩子，别紧张。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你看我徒弟虽多，没有一个能扛大旗的。”
“师傅......我不行......”
“不管行不行你得试试，我不想看着这戏园子叫坏人糟践了。”
“可是......”
“好了，别说了。师傅又不是现在就走，我还能再挺几年。这几年你好好跟我学，我把你捧成角儿。”
张潇墨木然地点点头，他从没想过师傅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就像做梦......
说实话，内心是有兴奋的。哪个唱戏的不想成角儿？但兴奋很快被诸多复杂的情绪盖过。师傅养了他这么多年，教他唱戏教他做人，就跟亲爹是一样的。师傅要是走了他要这戏园子有什么用？成了角儿又能怎么样呢？
“好了孩子，别想了。练功去吧。”师傅拍拍他的肩膀，替他整了整衣领。转身回屋去了。
张潇墨从师傅屋里出来，目光呆滞。出来看见程姬姅也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师哥，你怎么这么紧张。”程姬姅摸了摸张潇墨的额头，皱着眉问。
“呃......没什么，你练吧，我去屋里歇会儿。”他自己不知道他刚才说话的时候眼睛根本没有看程姬姅，直勾勾地听着一棵桃树看。
回到自己屋里，他摆出笔墨纸砚，想写字静静心。事情太多了，他才十八，不过是个青头小子，实在招架不住......
刚没写几个字，就听见门外头来了人。他站起来从窗户边往外看，因为夏天闷热，顺手拿过一把纸扇在胸前摇摆。一身素衣，手拿折扇，站在红木窗框边，恰巧前天刚下了雨，玻璃看起来有些朦胧，真仿佛画中一般。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儿，怎么叫人不心动？
窗外人也这么想。
张潇墨看见外边走进来一个留胡子的男人，戴着个圆框的小眼镜，穿长衫，像是个富家老爷。身边带着个姑娘，不说比古代的四大美人，却有几分神似。短衣长裙，头发全都梳子脑袋后面，分成两股，而后又盘成团子。眼睛里倒映着星河，脸上总有收不住的笑容，叫人看一眼就忘了前半生所有的忧虑。她蹦蹦跳跳地跟在那个男人后面。不必说，这一定是富家小姐了。她往院子里瞧，正看见窗子边的张潇墨。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凝固了，步子也稳重了些，本来没擦胭脂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张潇墨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不过是来找师傅去演出，想着自己没必要出去，就坐下继续写字。
程姬姅还在外面练功，见有人来，忙去喊师傅。程师傅走出屋，认出了此人是苏家大老爷，忙作揖。苏老爷是个讲究人，爱戏，当然也尊重戏子，规规矩矩地还礼。
“苏老爷这次亲自登门有什么事啊？”程师傅带笑问。
“哈哈，我大女儿三个月后啊，要成亲啦！”他一脸自豪地回答。
“哎呦！那恭喜恭喜啊！”
“别恭喜了。今儿上你这儿来啊，就是想找几个唱戏的，到成亲那天啊，来唱出戏！”苏老爷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边瞧。因为这爱戏的人啊，讲究。他们要听戏，一定是要找整个戏班里最好的，他最瞧得上眼的人来唱才行。所以要去戏园子亲自挑上几个，这才成。
程师傅看他往屋里瞅，知道该叫徒弟们了，喊了一声，一帮孩子跑出来。大都是十三四岁，毕竟大了要么成角儿了，要么不是干这块的料，出去混饭吃了。
这群孩子排成五列，程师傅叫程姬姅站到这支“队伍”边上，跟体委似的。
张潇墨还在屋里写字，没听见师傅喊。
苏老爷身边的姑娘一直向屋里瞧，像是在等什么人出来......
苏老爷拍了拍程姬姅的肩膀，盯着他看了会儿，把他从“队伍”里拉出来，意思是，这孩子要了。然后又从里面揪出来几个个头跟程姬姅差不多的，再仔细看看其他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程师傅抱怨:“孩子都太小了，这功夫不瓷实(“功夫不瓷实”就是说基本功不扎实。一般说搞传统艺术的人。)啊。”
程师傅听了，一拍脑门:“哎呦！你看我这脑子！我还有一儿徒！(“儿徒”是说为了学艺，被师父带大的孩子，跟师父吃，跟师父睡。就跟亲儿子一样的徒弟。)，跟我学戏十几年了，我把他叫出来您瞧瞧？”
“儿徒？好！我瞧瞧。”苏老爷乐了。心说，程师傅的儿徒，准错不了！
“潇墨？潇墨！”程师傅冲屋里喊。可也不见人出来。
“师傅，我去叫师哥吧。”程姬姅走到师傅身边悄声说了一句。师傅点点头。
程姬姅进了屋看见师哥还在写字，小跑过去:“师哥，外面那么大动静你怎么不出去啊？”
张潇墨缓缓蘸了蘸笔尖，摇摇头说:“不想出去。他要挑就叫他挑呗。”
“师傅可跟人家说你了，人家说要见见你。”
“见我？”张潇墨显然惊讶，以前可从来没有人来挑人时说想见他，甚至很多次他就站在外面都没有人搭理他。他的那张冷脸往下一拉，不熟的人根本不敢跟他搭话。
“嗯！”程姬姅点头，眼睛里都是真诚。
“当真？”
“当然啊，骗你干嘛！快去吧。”说着就把张潇墨从椅子上拽起来。
二人走出屋来，那姑娘看到张潇墨更是羞红了脸，偷偷撇他一眼。
“师傅。”张潇墨朝程师傅作揖，接着冲苏老爷行礼。
程师傅先说话了:“苏老爷您看吧，这就我那儿徒。叫张潇墨，你看怎么样？”
“哦......”苏老爷显然是没看上他。大概还是因为他那张冷脸吧。“我看这小伙子，身段儿(“身段”就是说戏曲演员的身材、动作)到不错......”他顿了顿，继续上下打量张潇墨:“孩子，你唱什么角儿啊。”
“唱旦角儿。”张潇墨快速回答，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实在不讨人喜欢。
苏老爷摇摇头，正准备跟程师傅讲不要这孩子，旁边姑娘说话了:“爹，不如让他唱一段吧。”
“对对对，让他唱一段儿。您听听试试，看行您就用他，不行我也不强塞上他这一个。”程师傅在努力替他争取机会，毕竟这是将来要接班的角儿。
苏老爷似乎有点为难，但一想，叫他唱一段又没什么损失:“行，那就来段《锁麟囊》“这才是人生难预料”那段儿吧。”
张潇墨退后几步，丁字步站好开始唱:“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仙音入耳，令人沉醉。
苏老爷一拍手:“好！好！好！这个我要了，到时候让他多唱几段儿！”
“哎呦，可太谢谢您了！这孩子啊，不爱说话，您别介意啊。”
“唱戏的功夫好就是好啊！哈哈哈！那我就先走了，三个月后的今天，就这些孩子，到我那儿去演出！”他迈步往门外走，程师傅忙说着客气话把他送走。
他回头看着张潇墨:“唉......”
心说:挺好一孩子，就是模样不讨喜呢！这以后怎么接班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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