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年华
159章丘铁锅（旧版）

“哦，你爸爸是……”段野想，知识青年应该是自己的同龄人。

“他叫张大运！”小伙子马上回答。

“哦，大运？他是我的好工友啊！你爸爸现在怎么样？身体好吗？”

“谢谢段爷你想着他。他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打麻将了！一天到晚呆在小区的棋牌社里，怎么劝也不听！”

“孩子，你回家劝劝他，别打麻将了，有时间到我的孝老店做康复吧！到那儿体验一下康复仪器，泡泡脚，保证比打麻将牌有意思！”

“好的，我回去就传达，说这是你的话。他保证听！”小伙子回答了段野的话，赶紧回到内燃炉旁边了。

“段爷，咱们去铁锅车间去看看吧！”黄半本知道段野现在正考虑铁锅营销和工厂出售的事情，就提醒他。

“嗯，咱们的铁锅，还是原来的生产线吗？”段野想起当年创建章丘铁锅品牌的事，不由地感慨万端：

章丘铁锅的出现，本来是很早年前的事情。山东老家的章丘铁锅实际上是源于章丘传统的冶金技术。

据说在汉代，章丘的冶金术就很有名气了，所以，生活在章丘的人，世世代代都会打铁。记得小时候有句开玩笑的话，到处流传：

两个山东人见面说话——

你是哪儿人？

章丘人。

章丘人？会打铁不？

不会打铁，指个屌吃饭？！

话说的虽然粗鄙些，但是却反映了一个现实，章丘人都是靠打铁手艺吃饭的。如果不会打铁，你就失去了在章丘生存的资格。

段野1949年出生在章丘普集镇的一个打铁世家，自小到大，他听着父亲和叔叔敲击铁板叮叮当当的声响，缠着爷爷奶奶讲祖祖辈辈打铁的故事。

一把把大大小小的铁锤，小院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见证了一口口铁锅的出产，也见证了段野的成长。

段家世代打铁，作为家族第N代传承人，段野一直精益求精，一心想这一生只打好铁，丝毫不敢马虎。

寒冬酷暑，年复一年，当段野父兄打出来的铁锅、农具得到大家的一致点头认可，他感到无比满足，更坚定了一生打好铁的信念。

可惜的是，因为参军，他失去了继承家业打铁的机会。只是，在工厂，他依然是锻工，可以继承师傅岳父的手艺。

章丘铁锅，因《舌尖上的中国》成为了铁锅界的网红，老家因为有个柏师傅的铁锅始终保持着原来的工艺，

采用中国传统的热锻加冷锻打铁工艺，一锤一印打造出来，所以受到了商界追捧，热销不衰。

这时候，精明强干的黄立本看到了这一商机，请求段野这个老打铁人凭着自己的技术创建“章丘铁锅”品牌产品。

段野当时正忙着工厂改制，他在业余时间看了章丘铁锅的全部技术资料，发现章丘铁锅凭着原始工艺的千锤百炼，

具有超高密度，无涂层不易粘锅，炒菜香，炒菜时减少油的渗入，节省油量，清洗方便的优点，所以，在市场上大受欢迎。

说实在的，凭着段野的打铁技术和现代人的知识面，段野自己也可以打造出章丘铁锅同样的产品来。

但是，这时候的章丘铁锅，已经是知名度很高的品牌了，如果你只是打造出原汁原味铁锅来的话，也不会有人买。

因为，人们认的就是章丘铁锅，你的锅再好，放在那儿也无人问津。看来，如果起赶上这一班消费高潮，好象只有借助于章丘铁锅的知名度了。

听说姐夫要回老家商量技术合作的事，白玲让办公室特意去省城购买了动车组火车票，段野坐上去风驰电掣，一夜就到了济南市。

他知道，现在的老家，已经是划归济南市管辖了。本来应该是先回家看看的，但是不知道怎么了，自从父母亲去世以来，他就不想回老家了。

那些哥哥嫂子、侄子侄女对他很热情，每次回家又是张罗吃好睡好玩好，把人家一家人麻烦的够呛。段野的心里就不落忍。

俗话说，父母亲在，家就在。父母亲没有了，你的家也就没有了。过去回到老家，往父母亲的房子里一住，吃父母亲做的饭，心里特殊的坦然。

但是，现在住到哥哥的家里，就像是远方的客人来作客，彼此之间显得那么不协调。所以，段野就不再那么怀念老家了。

有时候旅游出差，路过家门他也不想回去，大概是父母亲去世，兄弟们之间的情谊失去了父母亲的血脉相通似的。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件事，在段野的脑袋瓜子里始终是个挥之不去的阴影。那就是自己在部队立功受奖后，本来要提干的；

但是，老家的村支书却在部队的政治外调信上写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在部队的提干泡了汤。

为这，他觉得老家的人嫉妒心太强了，起码是对于他个人太不友好了，他就觉得老家没有任何让他留恋的地方。

所以，自从与白英结婚，在北辽扎根以来，他很少回家来的。有一次回家，村支书还请他吃饭，企图让他这个厂长为老家做点儿事，段野当场就拒绝了。

心里话，当年你利用职权坏我，我还没找你算帐呢？还想让我为你办事，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早晨在济南火车站下了车，先吃了点儿饭，就在站前寻找开往章丘的车。

一辆破旧的中巴车缓缓的开过来。司机从车窗探出脑袋瓜子来招揽顾客。

段野看到挡风玻璃一角“普集”两个字，心里一动，就问司机：“普集是不是老柏家打铁锅的地方？”

司机肯定的告诉他：“就是那儿，没有错！上车吧，二十元！”

“师傅，你要去那里买锅吗？”司机看到段野一身西装革履的大老板派头，就想起了买章丘铁锅的事来。

“是的。”段野也不否认，心想，你要是把我送到柏师傅家门前，更好了。司机说话算数，真就把段野送到了柏师傅家门口。

停车收费后，还冲院子里喊叫了一声：“柏爷爷，有大老板买锅来了！”听那口气，像是讨好要赏金似的。

“哦，老板你好！”院子里马上就有了欢迎的声音。

段野一进门，就看到一副东北地区绝对少有的情景：院子里，燃烧着一炉铁火，一个中年男人用手锤敲打着刚刚从炉火里夹出的锻件。

旁边抡大锤的却是一个中年妇女。而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坐了一个老头儿，这老头像是刚刚干活了，光着膀子，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

“哪位是柏师傅？”看到面前的情景，段野并不觉得陌生。章丘人以打铁为生，父子配合抡大锤，夫妻配合抡大锤是常见的事。

小时候，段野就见过爷爷奶奶配合打铁的情景。一直到父亲叔叔们长大了，奶奶才不抡大锤，改拉风匣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眼前的老人一定是柏师傅，而掌小锤的一定是他的儿子，抡大锤的一定是他儿媳妇了。

“哦，我就是。”听到段野询问，柏师傅立刻站立起来，朝段野打招呼：“老板，你找我！”

“柏师傅你好，”段野连忙掏出来一张郊区工业局的介绍信来，递给他。

“哦，你是位厂长！”老头儿冲段野友好的点点头，说：“既然是来公干的，请进屋子里说话。”

段野不客气的随老头儿进了屋子里。老头儿就让自己的女儿沏茶，随后，段野就用家乡话与他谈相互合作的事。

那就是，自己的工厂也想制作铁锅，而且还要用章丘铁锅的牌子。如果柏师傅没有意见，锻造厂可付给相应的技术转让费。

“你们能付费多少？”老头儿看着段野，想到对方既然是国企厂长，一定不差钱。

“一千万，怎么样？”段野壮了壮胆子喊到。实际上，自从改制的风声传出来，区政府就不在往工厂投资了，他如果付费，也是靠银行贷款。

听到这句话，柏师傅的头立刻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了。

“柏师傅，你想要多少？”段野就想掏一下对方的底牌。

“技术转让费，八千万。”栢师傅毫不客气的说到。

“凭什么要这么多？”段野愣了一下。

“因为，我们的锅，通过中央电视台，已经是名牌产品了。最近，前来洽谈技术合作的人特别多。

“市科技局为我们订下这个价格，希望我们不要轻易把这个品牌卖出去。”

“哦。”段野一听，官方介入了。麻烦事就来了，立刻就改变话题，换了另一个口吻说：

“我虽然是个厂长，但是，企业面临着改制，政府部门不投资了，这钱我只能自己贷款付给你。

“如果你能够帮忙，我感谢。可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抛开章丘铁锅的牌子，自己直接生产北辽铁锅了。

“我想，那样的话，柏师傅你什么也得不到了。”

“你们直接生产，会吗？”柏师傅斜着眼睛瞅瞅段野，意思是，你明白什么是铁锅吗？你知道铁锅是怎么做出来的么？

“凡是打铁的，会锻造就会把铁锅做出来。”段野接着就说起来，“柏师傅的铁锅，不就是七道热锻，五道冷锻，一千多度高温，三万六千下锤打的工艺吗？这事，难不倒我们。”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你是从章丘走出去的？”

柏师傅一下子警觉了。说实在的，章丘铁锅这点事，如果是唬弄一下外面的人还可以，但是对于章丘打铁的人，只要下功夫，把握住基本要领，把铁锅做出来并不是那么难的事。

而中央电视台选择了他们家采访录像，就是因为在很多人放弃了传统的制造工艺，纷纷投机取巧改成机器加工时，唯独他们家坚持了传统手工制作工序，这就是他们家让章丘铁锅誉满天下的原因。

但是，如果真有个从章丘铁走出去人按照那些工序手工把锅的做出来，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章丘人祖祖辈辈靠打铁谋生，凭什么就你姓柏的吃独食，我们就不能吃这碗饭了？

“柏师傅，守着真人不说假话。我就是章丘走出去闯关东的人。白长山就是我的岳父。”段野看谈判艰难，只好亮出自己的身份来。

“啊哈哈哈，原来如此呀，如此说来，我得喊你一声大姐夫呢！”柏师傅听到段野这样说，一下子惊叫起来。

原来，章丘铁锅的制作人最聪明的只有两家：一是白家；二是柏家。

而白家做铁锅是独门绝技，不外传的。因为那年闹灾荒，白家有个不成气的男人嫁给柏家做了养老女婿，白家锅的手艺就传到了柏家。

柏家人在章丘也是打铁多年，对于铁锅手艺不是外行。他们对白家的工艺进行了改进，做出来的铁锅更加精致了。

但是，这些年来，白家与柏家的亲家的关系处的不错。两家人一旦有了事情就会好好的商量，从来不伤和气。

只因为有了这样的关系，段野听说现在的章丘铁锅是栢家的产品，才敢于单枪匹马找上门来洽谈合作的事。

段野说出了自己是根底，心里乱跳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给自己面子？

“如果是这样的关系，我们就好好商量商量。”柏师傅似乎是考虑到这一层关系了。

“柏师傅，你认识我岳父？”段野想核实一下两家的关系。

“哈哈，岂止是认识？我父亲和你岳父，是拜把子兄弟呀！”柏师傅终于认这门远亲了。

“哦。”段野这才知道，柏家与白家，除了姻亲，还真有一层非同寻常的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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