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羽
第二章 追赶（旧版）

入夜，南山山脉某处山林。

茂密的树林寂静无声，整个山头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偶有几声怪鸟啼叫打破这沉寂，只是很快又吞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咻—”一道红光从远处飞来，而后在树林某处凌空浮转，缓缓现出真身，竟是一块通体血红的圆润玉石。

玉石表面光滑水柔，阵阵血红波纹缓缓荡漾开去，透着一股诡异之美，周遭林木也为之映衬得艳红莹莹，煞是奇丽。

两个人影随之从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魁梧，另一个窈窕柔媚，在玉石红光的照耀下，才看清两人的脸庞，正是辛十四郎与柳絮二人。

柳絮转头环顾四周，不禁打了个冷战，语气有些结巴道：“这..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此时此刻，除了玉石透出的血红光亮，周围尽数是深望不穿的黑暗，虽说柳絮修为不浅，可毕竟是女儿身，本能的不安使其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己，想到这，不免有些汗毛竖起，不自觉得往辛十四郎身边挨紧了几分。

辛十四郎似觉有何物拉扯着自己，不由低头一看，只见柳絮东张西望，神情有些紧张，双手正用力拽着自己的粗麻衣袖。

“八妹？”

辛十四郎嗓音浑厚，一开口声音便是传的老远，黑夜中栖息的鸟雀也是被惊得四处散飞。

柳絮本就心虚，这一声叫唤可谓是将其心脏吓到了嗓子眼，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力道一偏，直接将辛十四郎整个衣袖撕了去。

粗麻衣袖的“撕啦”声在寂静黑夜中清脆无比，辛十四郎与柳絮二人为之僵在了原地，场面十分尴尬。

只见柳絮脸色煞白，一手捏着袖子，一手捂着起伏的胸口直喘大气，想来是惊魂未定。

良久，柳絮深吸一口气微微定了定神，神情渐渐缓和过来，随后开口道：“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这大晚上的，山精鬼怪怕是都要召来了。”

辛十四郎微张着嘴，盯着柳絮手中的袖子有些木呆，半晌都没有应答。

“看啥？”

瞧见辛十四郎的怪异神情，柳絮疑惑道。而后顺着其眼神慢慢低下头去，直到瞧见手中的粗麻袖子和对方裸露的半条胳膊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出了洋相，顿时脸蛋涨得通红，得亏面前的怪石也是冒的红光，才没有为十四郎看出这一幕，要不然等回到山庄，定是要跟几位弟兄调侃半天。

“咳...咳...”

柳絮接连闷咳，试图打破眼前这尴尬，而后随手将袖子甩向辛十四郎。

不偏不歪，正好落到了对方的脑壳上，半截袖子缓缓盖下，遮住了辛十四郎的双目。

“先收起来吧，出门也没带针线，等回了山庄，我再帮你缝上。”

柳絮背过身去，略显羞愧道。

将头上的袖子取下，辛十四郎又歪头看了看露出的膀子，无奈摇了摇头，而后将扯断的衣袖随意叠了叠便揣进了怀中。

“八妹，这山头虽说是有些骇人，但也不用怕成这样吧？”

“呸，谁怕了，还不是怪你嗓门大，这里本就黑不隆冬，也不会小点声，冷不丁一嚎，换成谁怕是都会被吓到。”

柳絮啐了一口，有些不满。

辛十四郎有些憋屈，心想自己嗓门一向如此洪亮，此地也无他人，为何说话都要轻幽一些，分明是柳絮胆怯，还扯烂了自己袖子，可这姑娘一向如此，聪慧而要强，知错却不用别人指错，作为兄长，更是要对其礼让，又怎能与其斤斤计较，于是哈哈道：“都是四哥不好，惊到八妹还不自知，那就劳烦八妹回庄后帮我补下袖子了。”

“这还差不多。”柳絮嘟哝道。

“谁！”

突然，辛十四郎一声怒斥，对着一处黑暗重重拍出一掌，掌风之强劲，连身旁的柳絮也被余力吹得衣衫飘舞，青丝浮甩。

远处一阵柴木劈裂之声响起，一团黑影随即蹿了出来，落在两人对面一颗大树枝桠上。

玉石发出的红光明灭不定，恰好可以照见那树上的黑影，只见其黑漆一团，长长的毛发披散下来，全然不见其相貌。透过浓密长毛，隐约可以看见有双眼睛藏在里头，直勾勾盯着浮在空中的玉石。

“何方妖怪？”

柳絮对着那团黑影斥问道。

长毛黑影并不理会，依旧目不转睛得盯着石头，仿佛痴了一般。

柳絮见其没有搭理自己，不禁有些愠怒，正打算出手教训，却被辛十四郎拦了下来，谨慎道：“八妹，我刚才那掌虽说只是闻声打出，方位应是没有偏开去，这长毛怪看起来毫发无伤，想必身手了得，你我要小心对付，不可鲁莽。”

柳絮恍然，微微点了点头。

“我看它心思全在那怪石上，并非是想与你我交手，倒不如先静观其变，看它接下去有何行动。”

“嗯。”

......

二人几句商议，决定暂且不动手，毕竟眼前这长毛怪似乎可以轻松避开辛十四郎的掌力，万不可小觑，如若冒然攻击，怕是要吃眼前亏。

良久，长毛怪依然怔怔盯着空中玉石，也无其他作为，二人脸上凝重，不敢有丝毫松懈，眼前这物是人是鬼是妖，真就分辨不出来，随时都有造次的可能。

陡然，玉石的红光以肉眼可见之势渐渐消退，四周黑暗如潮水般涌入，辛十四郎与柳絮离玉石远些，很快就为夜色吞没。

就在红光消失殆尽时，长毛怪从树上直直扑向玉石，其势之快如离弦之箭。

二人身处黑暗，却是看得仔细，玉石已被其夺取，林中最后一丝光亮荡然无存，只留下无尽玄英和渐远的足步声。

“不好！”

辛十四郎大喊。

“涨！”

柳絮一声娇喝，翠神箫随即祭出，整个山头顿时碧光冲天，亮如白昼。

长毛怪也是一惊，边跑边回头望了一望，似是感觉不妙，加紧了步伐。

二人看清了长毛怪潜逃方位，身形一动，立刻追了上去。

虽说二人速度极快，但这长毛怪脚力着实惊人，一前一后追了许久，双方距离没有丝毫缩减，反倒是长毛怪似是熟络地形，东绕西躲，渐渐拉开了与二人的差距。

辛十四郎心知如此追赶下去恐怕是要跟丢，于是朝着长毛怪前头一颗杉木凌空劈出一掌。

掌力刚猛无比，顿时木屑横飞，杉木应声而倒，长毛怪一个趔趄，险险避开，差点就被断木砸中。

这一避却是使其耽误了不少脚步，眼看后头两人就要追上，长毛怪一跃而起，当即爬上树去，在枝叶间飞快穿梭，大把叶子簌簌刮落，扬扬散散飘飞，碧光辉映下，如雨，如雪。

眼看就要追上，不想长毛怪还可在枝桠上随意游走，辛十四郎只好抬头猛追，不时还得避开密集的林木，着实有些苦恼。

柳絮紧随其后，头顶上方碧光耀目，赫然便是那翠神箫在不断盘飞，将周遭照的通亮。

长毛怪渐渐去的远了，辛十四郎觉之不妙，朝着前方连出数掌，掌风过处枝折屑飞，只是树头枝叶繁茂，即使翠神箫碧光充盈也难以侵入，加之长毛怪速度极快，接连几掌都是偏了。

虽说几招皆无命中，但是其中一掌拍断了长毛怪脚下垫踏的枝桠，致使其险些踩空。

这一幕为辛十四郎所察觉，在长毛怪即将跃向一颗大树时，迅速击出一掌，直直震断了其落脚的枝桠，长毛怪脚底不受力，从树上滚落下来，一声闷哼重重摔在地上。

见状，二人赶忙冲了上去。

长毛怪像是摔的不轻，倒在地上连连挣扎，却是如何都站不起来。

柳絮二指竖立，口中喃喃默念，而后娇喝一声“囚！”

地上旋即钻出数条粗壮藤蔓，在长毛怪头顶交错而过，而后又栽入土中，竟是成了一个“扣碗”牢笼，将其关在里头。一场黑夜追逐终于了结，二人望着藤牢中的长毛怪，暂且松了口气。

“四哥，快查查玉石是否在这毛怪身上，如若是丢了，怕是难以向大哥交代。”柳絮有些忧虑道。

辛十四郎点头，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在长毛怪身上拨翻起来。

没戳几下，顿觉这长毛怪身上有些绵软，辛十四郎用枯枝在其头颅处用力一掀，一副无名野兽皮囊脱了开去，不想这里头竟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只见其发长散乱，似是许久没有梳洗，面容有些脏兮，身形瘦小却透着一股刚毅，双手抱着右腿惊惧的看着两人，一双黑眸圆睁，尽是警惕之意。

“这...”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有些吃惊，这深山野岭，怎会无故出现这样一位孩子，当真是没有一点头绪。

辛十四郎在野兽皮囊里一阵翻找，却是没有发现玉石，于是对着少年严厉道：“小子，我不管你是何来头，抢了人家东西可是要还的，先前那石头你藏在哪了？”

少年往藤牢边缩了缩，似是有些惧怕辛十四郎，并没有应答。

柳絮见状，俯身看了眼少年，而后目光移向其右腿，盈盈一笑不言语，自顾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从藤牢缝隙中递给少年。

面对递来之物，少年依旧无动于衷，柳絮俏眉一挑，脸上亦是又柔和了几分，少年这才会意，接过药丸嗅了一嗅便放进了口中。

“八妹，为何...”辛十四郎不解。

柳絮起身望了眼天色，再度从地上唤出两根藤条，说道：“这孩子已是被擒住，天亮后再盘问玉石下落也不迟，追了一夜有些困倦，不如先睡一觉养足精神。”

说完便躺在藤条之上，收起了玉箫神翠。辛十四郎觉得在理，方才在追赶中用了不少气力，是有些略疲，于是在另一侧藤条上躺了下去...

夜，除了黑，不见一物，若不是几句鼾声，怕是让人觉之身处混沌，少年黑暗中翻了个身，在脸上挠了挠，小腹处透出一丝微弱红光，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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