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
第四节 转运（旧版）

吴良喊的嗓子都快哑了，也没挣到一文钱，还贴赔了摊位费。他拿着竹圈晃到了胜业坊，老远就看到有一老道摆摊给人算卦，周围围了很多人。

老道士的道袍华贵，老远一看，就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印象。

吴良凑过去，发现老道士给人批命，往往就是两三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把人给打发了。那些人临走前都会放下钱财，千恩万谢口称老神仙，然后离去。可是吴良注意到，老道士不时朝东边的大街上悄悄瞥上一两眼，似乎在等什么人。

吴良见人家衣着华丽来钱很快，比自己这个穷酸道士可是强的太多了，也就想学着人家的样子骗些钱财花花。他转身去往街市里，花了几文钱，去铁匠铺买了些铁锈粉，然后就走回去挤到了老道士的卦桌前。

老道士斜睨了他一眼，也不做理会，继续给人算命。

吴良没有信众，想要给人算卦骗钱，就得借鸡下蛋。他刚才挤过来的时候，就见桌子上有一杯茶汤，里面好似添加了不少佐料。这会儿他就趁着几个华服公子刚刚挤出人群往这边来，人多混乱之时将铁锈粉末放进茶杯之中，然后闪到了老道士的身后。

这几个公子哥儿像是慕名而来，一个个挤的满头大汗。为首的一个青年，气宇轩昂，只是眼神里似有忧急之色。他对着老道士深施一礼：“晚辈诸遂良，见过袁道长。还请袁道长给在下指点迷途，在下不胜感激。”

袁天罡盯着诸遂良双眼微眯久久不语。吴良在一边一听这位就是诸遂良啊，心中惊喜。这可是有钱人，也是个大名人。他称呼这位老道叫做什么‘袁道长’？难道这老道就是大名鼎鼎的袁天罡？吴良就是学考古的，这些名人历史那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吴良挤到袁天罡身边，然后再踏前一步闪出身形笑道：“嘿嘿，尊驾印堂忽明忽暗，此乃命犯小人之象。鼻梁两侧有黑煞隐现，命犯七杀必有凶险。贫道就为你转转运数，除去这黑煞之气。明日中午阴雨到来，当能洗去你一身晦气。如无意外，当能高寿六十有三。”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吴良就围着诸遂良脚踏罡步，口中喃喃有声。好一会，就见他对着诸遂良凭空招手，然后再往桌子上一指，喝声：“太乙道尊敕令：莲花拘煞，去。”然后再踏前一步，来到茶杯不远处，负手而立。

大家虽然闹不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道士想干什么，但都还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茶杯，那杯茶还真的就从黄色渐渐地变成了黑色。这一来，不说诸遂良和一众看客，就连袁天罡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脸上露出了好奇之色。但他眼角扫过茶杯之时，眼神里又出现了一丝不屑，只是盯着吴良看个不停。

袁天罡看这小道士的面相越看越觉着古怪，这小道士竟然让他看不透命相，似在云雾之间一般。他手指吴良想要说些什么，就见吴良转过头来对着他轻轻颔首，然后目光斜指那帮公子哥。

袁天罡见了当即只说了一句：“花甲有四。”说完便闭口不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听到这句话的人心下感慨：师父就是师父啊，比徒弟多算了一年。

吴良仔细回忆了一下，也闹不清是资料里记错了，还是人家老袁算的是虚岁。不管谁对，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他还是躬身向袁天罡致谢。

诸遂良误以为吴良是袁天罡的弟子，满脸惊诧的指着茶杯：“这，这，难道这样就转运了？明天还有阴雨来洗晦气？”虽然黄茶变黑就在眼前，但他眼中充满了怀疑。

吴良知道单凭这一手很难让这些人精似的人物相信他，就装模做样的手掐指诀，好一会才走近诸遂良轻声笑道：“君若手和笔调，固可贵尚。嗯？铠曹参军？”这是资料里记载的欧阳询对诸遂良说的话，他不过是拿出来用用而已。

这句低语，震的诸遂良大惊失色。他前一刻才被刚回长安的秦王叫过去私下告知，拟任他为秦王府铠曹参军。可是昨天太子还参了秦王一本，双方的矛盾越发激烈，他侧身其中一时看不清前途。刚才听几个同伴说，袁天罡在这里摆摊推命，就急忙出来寻找袁老神仙提点一下，哪知这么隐秘的消息，竟然就被人知道了。

秦王这是临时决定，当时身边也没其他人，绝不可能有消息外泄。自己前几日登门拜访欧阳询，欧阳询也不过是在书房无人时指点了自己几句，根本不可能有外人知道。难道这家伙跟踪自己？在秦王府和欧阳府盯梢？这根本不可能啊？嗯，只能是神算。当着袁老神仙，谅他的弟子也不敢胡诌，何况他还说明日有雨？想到这里，诸遂良惊讶莫名，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对着吴良和袁天罡拜了两拜道：“多谢二位道长高义，遂良感激不尽。还未请教小道长仙号？”

吴良不知道他误打误撞撞对了时辰，还以为自己彻底震住了这个家伙。他故作风轻云淡状：“小道姓吴，道号闲云。临别，小道送你一句话：人生难免上下，小心总是好事。”

诸遂良再次谢过，随手将钱袋连同里面的金钱，全部留下做了卦金，拉着自己的同伴匆匆而去。

吴良害怕老道拿走卦金，就抢先收起。当他看到袁天罡眼中的戏谑，老脸微红拱手低声道：“袁师，小道初下翠华山，多有冒昧，还请海涵。等此处事了，小道摆酒赔罪。”

袁天罡低声怪笑道：“小娃娃道行不浅，竟敢抢老道的生意，胆大包天。翠华山的？朝日观？”见对方摇头，又问：“太乙宫？清智一脉？”

吴良点头承认，袁天罡见他点头，自己却是双眉紧蹙，盯着吴良看个不停，嘴里喃喃道：“怪哉。不对啊，面相古怪，不应该啊。”

这时，见过吴良神奇之处的一众看客，纷纷挤过来，要吴良给转运。

吴良得了诸遂良留下的三锭金元宝，一块银饼子，上百个铜钱，哪里还看得上他们手里的杂散铜子？何况当着老袁，他也不好显的饥不择食。

吴良不理众人，走到袁天罡身后，将红泥小火炉上的铜壶提起，倒掉茶杯中旧茶，给袁天罡重新沏茶。

袁天罡见他不通茶艺，却也没说什么，眼含笑意地给众人继续看相。

太阳西斜，一票人马从远处而来。为首的一员年轻女将正与身边的两人并辔缓行，还在马上互相交谈。袁天罡见了，立时撂下看相的众人，盯着马上那三人运指如飞。

吴良看的一惊一乍的，忽而想到，这可能就是袁天罡等待的那人。这是谁呢？也没有人给个提示，很奇怪。

等那队人马过去后，袁老道推脱众人表示来日再算。吴良听了就上前帮他收拾卦摊。老袁领着他在附近寄存了桌凳和小炉子，带他来到了东市的鸿生酒楼。

二人上了二楼进入雅间坐定，酒菜上来了，老袁却不动筷子，眼带疑惑盯着吴良道：“你真的是清智的弟子？老道看你面相奇特，卦象不明，天门有云雾缭绕，似乎不是世间之人，这到底是何缘由？”

吴良浑身一震，心想，这老家伙不会是真的能看出咱的来历吧？真的有这种玄乎事？他故作调整菜碟的模样，心念电转，稍后笑道：“袁师说笑了。小庙清贫，三餐难继，师父与师叔都外出化缘去了，你说小子有说谎的必要吗？”

老袁蹙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你师父通经典，善科仪，整日沉迷于谶纬之学，却不精相术，不知变通。乱世兵灾不宁，他却死守残垣。唉，世道难安，徒呼奈何。对了，你是依据什么看出诸遂良命格的？别给我说什么黑煞不黑煞的，那一套把戏老道比你耍的好。你师父和你师叔那两个书呆子根本就不通相卜之道，别说你是跟他们学的。”

听了这话，吴良想起自己无奈的穿越。刚见面的师傅为了节省一点饭食被迫离山逃遁，还有前些天的苦难生活，悲从心来。他郁闷地道：“小子名叫吴良，恩师临别才赐道号‘闲云’。除了跟随师父师叔学道之外，还另有机缘跟随路过翠华山的邵雍邵师，学过梅花易数。

梅花易数断人命运虽然准确，但是想要看清一个人的命运轨迹，太费心血。每次掐算都相当不易，事后心痛如绞，不像袁师一般运算自如。要不是此次下山囊中羞涩，岂会耗费心血徒劳心神？为了些许钱财，这才借了袁师宝地和人脉，惭愧。”

梅花易数是唐朝之后宋代易学家邵雍所著，他只是借了个由头来为自己掩饰。不过，他也确实是因为那本梅花易数才穿越的。对于来历，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梅花易数？耗费心血？”袁天罡思索了半天，好似想起了什么，恍然道：“给老道说说梅花易数，可是从文王课演化而来？传说文王起课必耗心头血，应该与此有关。”

吴良不懂什么文王课，故意点头应是，随口便将脑海里记忆最深刻的梅花易数说了个大致，然后说道：“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能知万物备于我，肯把三才别立根。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仙人亦有两般话，道不虚传只在人。凡占天时，不分体用，全观诸卦，详推五行。离多主晴，坎多主雨，坤乃阴晦，乾主晴明，震多则春夏雷轰，巽多则四时风烈，艮多则久雨必晴，兑多则不雨亦阴。夏占离多而无坎，则亢旱炎炎。冬占坎多而无离，则雨雪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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