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墓
第四章 小红袄（旧版）

1966年，是天朝动荡的十年的开始，但是对于我这个小村子来说，虽然受到一定波及，但是村里的人们大多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家家户户做的都是偷鸡摸狗的营生，连地主家都没存粮，整天搞活动的话哪有饭吃，相比之下，村里的日子过得还是太平。

那年，她来到村子里。她叫张思卿，我还记得当时老师牵着她的手领到我旁边的时候，当时映在我眼前的是一件红红的小袄，乌黑的头发扎成辫子，用根红红的头绳系着，白白净净的脸上是一双极美丽灵活的大眼睛。我一接触到她的眼光，就明白了“眼睛会说话”是甚么意思。

老师的声音已经自动被耳朵排除在外了。我满脑子都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我忍不住偷偷转过头去看她，没想到她也正盯着我，一时间，我只感到心脏咚咚乱跳，脸上烫得似要化开来。

我急忙转过头去，装模作样地看书，过不了一会，又忍不住去看她，她却仔细盯着老师，头都不回，但是我却有种感觉，她一定知道我在看她。

就这么胡思乱想到了下学，张思卿提着她那小小的书包慢慢的走了出去，临到门口时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心跳如打鼓，也知道一定面红心热，立时避开了她的目光，再抬起头来，她已经走了。我心头乱跳，只在想着她“临别秋波那一转”是什么意思，和我应该怎么办。

霎时，我做出了一个决定，要和她一起回家。提上书包我奔出教室，急急忙忙向校外跑去，忽然看到前面，一个红红的身影，正在缓慢地向前移动，风吹着她红红的小袄，衣袂微扬，看起来更是飘逸无比，那正是张思卿！

远远望着他的身影，我的内心矛盾至极，我想上前和她打个招呼说说话，可是，一种羞怯又止住了我的脚步。

就在我苦苦挣扎之中，张思卿的身影消失在一个山坡后，我忽然觉的浑身又恢复了活动，迈开腿，我急忙追了上去。

可是，又看到那抹红红的颜色，我又胆怯起来，只好追追停停。后来想起这件事，真是感觉当时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只有一片红色。

就这样，我和她一前一后，走走停停，一直到村东口的一个小坡上。在这个坡上有间小小的院子，这大概就是张思卿的家了，只见她打开门进去，反手关上了门，而我则躲在一棵树后，痴痴的望着那小小的院子，心中不禁懊悔没有和她说上句话。

突然，门开了，张思卿走了出来，我立刻俯下身子，生怕她望见我在偷视。张思卿站在门口，对着我的方向说道：“你还躲什么，我妈让你进来。”我心中大惊，心想怎么她的妈妈知道我躲在这里，那时脑子混乱之际，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张思卿看到我的模样，扑哧一笑，忽又寒下脸来说道：“跟我进来罢。”

我脸上大红，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跟在张思卿的身后，扭扭捏捏的进了大门。

院子不大，但是很整洁，靠墙摆着几层筛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药材，在墙边还有几个罐子，足有半尺高，奇怪的是，有两个个罐子还在微微的晃动，并且发出沙沙的声响，我不仅好奇起来，伸手揭开盖子，探过头去想看清里面是什么。

突然，一条大蛇忽的从罐中直立起来，黄褐色斑纹，一圈一圈的环绕大蛇全身，尤其三角蛇头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突。尤其的恐怖难看，大蛇吐着黑色的口信，恶狠狠的盯着我。

我立时全身僵住，紧紧盯住大蛇，心中转过无数如何逃跑的念头，手中的盖子却因为紧张，掉落地上，发出当的一声，大蛇感觉到这个震动，张开大口，露出那白森森的毒牙，向我狠狠咬来。

这时突然出现了一只手，伸手就把大蛇抄住，更奇的是，大蛇到了这人手里，立刻温顺起来，合上那血盆大口，丑陋的头在那人臂上轻轻摩挲，像是宠物在讨主人欢喜一样。那人拍了拍大蛇的头，将它塞回罐子，将罐口盖好，然后对着我说道：“没吓坏你罢？”

我这时才看清这人，一看之下，心如重击，好美的一个女人，唇红齿白，身材高挑，年龄大约二十七八，皮肤生的极为白净，一身蓝色小褂衬托出极好的身材，我不禁看的呆了.

那人却满眼担忧之色，抚着我的头说道：“小弟弟，没有吓坏你罢”，这时我才醒悟过来，一时之间惊惧之意涌上心头，不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向那人怀中，似乎只有在那人怀里，才是我心中恐惧的宣泄之所。

那人搂住我，轻抚我的背，嘴里哄着：“乖乖，不怕啊不怕”，我此时觉得这人的声音犹如天籁，怀里的温暖让我安心，恨不得多多大哭几场，好能在这人怀里多呆一阵。

泪眼朦胧之间，猛然看到张思卿正站在那人背后，吐着舌头，用手刮着小脸，露出捉挟的笑容，似乎在嘲笑我的胆小。我不禁脸上一红，猛地站起身来，用力擦了擦眼泪，吐出舌头，向她做着鬼脸。

这妇人被我的举动逗的笑了起来，牵了我的手说道：“小弟弟，你真是可爱，我是思卿的妈妈，你就叫我庄姨罢”。说罢，她牵了我，走进屋内，屋里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十几个玻璃罐子，里面全都是一些形状怪异，相貌丑陋的东西，看到这些，我心里有点害怕，但是在张思卿面前，我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挺起胸膛，转过头去，尽量不去看那些玻璃罐子。

庄姨似乎看出我的恐惧，笑道：“小弟弟，不用害怕，我家是制药的，平常收集一些药材就用酒泡着，刚才吓你的大蛇，是家里养熟的，以后你经常来玩，和它熟了，便不会咬你的。”我转过头去看张思卿，只见她鼓起脸颊，气呼呼的样子，似乎还在为我刚才的鬼脸生气。

庄姨看着我俩笑道：“想不到思卿第一天上学便有如此好玩的同伴，思卿，还不快去拿些栗子来，招待这位小客人”，张思卿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转身进了厨房，端出一个瓷花碗，里面是刚炒好的栗子，还冒着丝丝热气。

庄姨小心的拿了一个，剥了皮，又仔细吹了吹，喂到我的嘴里，那一刻，我简直幸福的不知所云，只愿此生都跟在她的身边，能天天吃到她手中的栗子。

张思卿看着我享受的样子，气道：“妈，他只不过是我的同桌，放学后还跟踪我，干嘛要对他这么好？”庄姨嗔道：“相见就是缘分，再说你们也是同学，今天又惊吓了人家，本应好好招待，以后不许再胡乱说话。”张思卿听到此言，气鼓鼓的拿了一个栗子，坐到方桌旁边，用力的剥了起来。

庄姨笑道：“我家思卿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的，他爸爸又不在，让我把她宠坏了，对了，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我答道：“我叫我，我家就住在下面，门前有棵大槐树。”

接下来，庄姨又问了我这个村子的大致情况，当时的我，急于在这母女俩面前表现，恨不得自己是百晓生之类的人物，把所有情况都详细讲给庄姨听，甚至连村里老人讲的传说都一股脑的兜售出来。

这些传说很多，大多是本地发生的异事，虽然没有见过，但讲这故事的人一般都添加了许多波折，让我这个复述的人讲出来倒也十分精彩，我偷偷撇过头去看张思卿，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的望着我，似乎也沉浸在曲折的故事当中，于是我更加卖力起来，手舞足蹈，恨不能自己就是这故事的主人公。

这一番讲述一直到日落黄昏，我突然醒悟过来，家中父母还在等他，要是回去晚了，轻则一顿臭骂，重则就是要挨父亲的巴掌，我急急向庄姨道别，感谢她对我的招待，转身就要走。

庄姨拉住我，牵着我的手一直把我送到门口，张思卿突然冲了出来，把一大捧热乎乎的栗子塞到我的口袋，又红着脸跑了回去。庄姨笑着对我摇摇头，我看太阳已快下山，就再也顾不得与张思卿说再见，一路飞奔下去。当中我回头张望，看见庄姨的身影仍站在那里，她身后的一颗小小的脑袋，不是张思卿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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