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树树干皱摺纵横,悬空突出,像是老人沉思的前额,树杈上蜷缩着似乎在休息的黑猫一只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树下的人。
“别嚎了,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例会时间。”
“使者大人真是无处不在啊。”寻着声源抬头看向黑猫。
“是某人总挑本使所到之处闲逛。”展黎并非善茬自不会吃亏。
“对了,你知道那个,那个,丫头在哪吗?”
展黎白眼一翻,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劝你一句,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触碰的。”展黎化为人形坐在树杈上,轻轻一跳立在眠面前。
眠低头轻笑,幻化成大人模样,身高与展黎不相上下。
“你这幅模样又能维持多久,她在书房。”
展黎并非真心想告诉他,只是,天若有情天亦老,闹剧始终要有人收场,而那个人不是他。
小世,你到底有何打算...
眠熟悉冥府的格局,三两下便摸到了书房门前。
沈叶别说是要自己抄书,就连看书眼皮都像是被灌了铅一样,不由自主地下沉。
房间里的安谧令窸窸窣窣的动静格外明显,沈叶的瞌睡一瞬间抽刀断水般消去的一干二净。
装模作样把弄毛笔在宣纸上胡涂乱抹,哪里是在写字。
“咳咳。”
听到咳喘声沈叶手一抖,死了...
“殿下,你不能怪我,是展黎...”沈叶抬头偷瞄一眼发觉来人不是伊世。
“怎么是你。”
“是我很失望吗?”眠撑在桌上凑到沈叶跟前。
“谁失望了,巴不得不是他呢...”沈叶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干脆不说了。
眠观察着沈叶细微的表情变化,对于研究过心理学的他来说,不自觉中形成的这种习惯无疑在此时对他有很大的杀伤力。
微表情中,眼睛向下看,手不自然的揉搓在一起,通过提高分贝来壮胆的行为定义为心虚。
“女人,那人是你高攀不上的,劝你收好心。”眠扳过沈叶的头迫使她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叶推开眠。
书上说过多巴胺的分泌最多维持四个月,过去就好了。
而且...也没剩多少时间给她了。
“喂,你怎么又哭了。”不见沈叶出声,眠掀开她的袖子就看到两行清泪在那人的脸颊上留下痕迹。
那人的泪莫名让他有一种负罪感,明明他是最懂心理学的。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别哭了。”眠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女人的杀手锏,从前他从不会被这种东西打动,现在硬是破了自己的规矩。
半晌就听到沈叶抽泣的声音“这,可是你说的。”
眠下意识后退一步,为什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展黎再看到眠时,他整个人像放干了血的蝙蝠,被丧气包围,展黎都没好跟他打招呼,就看他消失在黑雾里。
这是经历了什么!
展黎咽了一下口水,看来古话:女人心海底针还是有一定依据的。
就在展黎叹息之际看到伊世的云轿落下“小世,一切可还好。”
“无碍。”
展黎略微感受到伊世有些不开心,看来十殿那些老家伙还是不安分。
“今日可有外来客?”
展黎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他此事了。
“府内一切安好。”
展黎不用看也知道伊世的路线是通往书房的,便去了膳房,吩咐膳食。
伊世听着踩在因长期被磨损越发锃亮光滑的石面上发出的咯吱声,想必人界此时应是入秋时刻,据说秋天是思念的季节。
人类的生命是脆弱的,就如同树上的叶子,伴随着生命的最后一次绽放,永远消亡于无声,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沉默间,清风席卷树叶飘零,伊世才意识到自来这里开始他就与这里气息相关,他的一颦一息便可改变一切。
无奈的同时是无助,一个人走太久,也是希望夜深人静时,有人伴着烛火等着自己。
那盏微弱到不起眼的光正透过窗户纸散发着...
沈叶看着厚厚一叠写满字的宣纸忍不住想笑。
“帮我把这些抄完。”沈叶一把将眠按下坐在桌前。
眠瞅着宣纸上奇形怪状的字,没眼看“你这属于狮子大开口,强盗行为你知道吗?”
沈叶双手按在眠的肩膀上,略带哭腔的说“你自己答应的,我可没逼你。”
“我还是个孩子。”眠转头看沈叶冲着她卖萌。
“得了吧,赶紧写。”沈叶甩手跪坐在一边开始研磨,虽然不会用毛笔,研磨还是会的。
眠挑眉轻叹“终于知道白无羡为什么头发越来越白了。”
沈叶撑着脑袋越想越开心,眠吃瘪的表情让她想起白无羡,每次被她怼到他面具下的表情一定和现在的眠一样吧。
“何事如此开心?”伊世步伐轻盈到沈叶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面前有个人站了这么久。
“殿下!”沈叶下意识摊开手捂住桌面。
“写得如何?交于本王瞧瞧。”
伊世的手就静置在空中,沈叶自不好让那人一直端着,乖乖把写好的纸卷交给伊世。
伊世接过走向茶桌,坐定后摊开看了几眼。
这段时间的安静让沈叶坐立难安,不会被发现吧。
“看来,本王教的不错。”伊世眉头微皱后又松开,低眉蔫然一笑。
还有这么夸自己的...
沈叶转念一想,长舒一口气,还好没发现。
“日后,汝夜间便来书房为本王研磨。”伊世起身径直到桌前将纸卷递还给沈叶。
用过晚膳,沈叶再回到房间觉得格外温馨,躺在木榻上很快便入梦了。
“小世,这么晚,怎么又一个人来这了。”展黎很久没看到伊世到这棵树前,好似从那丫头入府起。
“死猫,如何能使此树开花。”
伊世不说,展黎自不会问,他连这棵树的来由都不清楚。
“也许是时间不到。”
伊世想起那日瞧见的一幕,绯色的花就那样从他面前飘过,只觉得是梦。
“小世,可是觉得这天空不够好看。”记得他刚入府时,伊世曾抱怨过,这天做的太假了,现在看来与人界贴近许多。
“足美矣。”伊世抬头望向天空,有星星有月亮,即使是创造出来的也好,天空不再是漆黑一片的,这里不再是冰冷的,他也不再是孤独的。
孤独是即时身处热闹,心却依旧找不到归宿。
白无羡奉命时刻追踪秦广王和楚江王,隐匿之术是白无羡擅长之事,跟着去了鬼判殿,完全没被二人察觉。
“那小子目中无人,想只手遮天真是异想天开,后起之秀怎可与我等相提并论。”
“忍了几万年,不急这一时。”
白无羡听到这就发觉事情不对,之前还只是细小的动作,被冥王察觉还可以及时补救,此次那二人的语气似乎胜券在握,不知要搞出什么大动作。
白无羡恍然大悟,几千年前秦广王发动过一次大的改革,十恶不赦重新投胎,心地善良,意外死亡者留于身侧。
莫非丢魂之事,并非...
回到庭院,那一抹亮着的烛光让伊世心一沉。
踏进那人房中,走到木榻边,看着那人胡乱摆放完全没盖在身上的被,本想亲自动手,却还是停在了半空,手指轻点,被子便将那人裹好。
不知多少次,待那人夜深入梦才敢到榻前贪恋的偷看几眼,未曾敢拿出的手就一直蜷缩在长袖里。
“殿下...”
再一次被沈叶睡梦中的低暔惊吓,高高在上的冥王何时如此狼狈过。
也不知自己是给她留下多大心理阴影,睡梦中还念念不忘。
伊世写下安神的符咒从指间渗入沈叶眉心,看着那人紧锁的眉舒展开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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