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之狂暴嗜噬人
第二章 思梦一月（旧版）

有水声，涓之细声，声声入耳。

水六睁开眼睛，四向一片蓝茫。

他在深水中。

虽能自由呼吸，却觉得不自在，好似被困于荒岛，有鱼有席，但也只有自己。

他想上去，于是不知疲倦的游啊游，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游到水面上。

水面很干净，倒映两岸边上榕桦树的身影，也倒映了他的模样。

一条鱼。

一条美丽的鲽鱼。

他看着自己，眼中充满疑惑。

但他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这样的情绪，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快看，那儿有条奇怪的鱼！”

水六听见声响，不知怎么的，心里很害怕，连忙煽动尾巴没入水里，却又有些好奇，于是只露出半个头，看向岸边那发声的小女孩儿。

“水六，水六，你快看，它在那儿呢！”

小女孩儿正手指着鲽鱼，催促身旁的小男孩儿，兴奋的说道。

那小男孩儿也叫水六？

跟这条鲽鱼同名。

“看见了，看见了......”

小男孩儿被她拽着左摇右晃，他看了一眼那鲽鱼，揉了揉眼睛，不确信般又仔细看去，接着脸上布满欣喜之色，说道：“好家伙，这地方竟然能出现鲽鱼！”

他不明白这普通的山村小河里怎么会出现稀少的鱼儿种，没有多想，他脱光衣服，抓起那破烂的小网子，准备下河逮住它。

他当然也是这样做的。

扑通一声，跳入河里。

小男孩儿游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接近鲽鱼了。

他飞快的游来，接着张开小网，手里拽着一边，用力向鲽鱼掷去。

水六这才反应过来，很慌张，摇晃着尾巴没入水中逃窜。

网空了。

小男孩儿在水里扯过小网，想要再次掷出去。

也许是太大力，也是是网上破了许多大洞，刚好套过他的小脚，缠住他的双腿。

他觉得腿不好使劲，于是奋力的在水中踢踹。

网子越来越紧，越缠越乱。

他不动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身体被缠乱的小网死死套紧。

他开始惊慌，试图解开这该死的破网。

岸上的小女孩儿见他被网子缠住，慢慢沉入小河，着急不已。

她犹豫会儿，然后跳入河中，游向小男孩儿。

那条鲽鱼游了回来，它看见小男孩儿憋着气在不断沉入河底，憋气时间长了，他便开始一口一口地吐着气泡。

他快不行了，解锁网子的小手越来越没力气，也越来越慢。

幸好那小女孩儿来了，游到河底，帮着他解开这该死的破网。

耳边仿佛有哭声。

不知怎么，鲽鱼很想哭，于是它流泪了。

......

......

再次张开眼睛，水六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天花板上那刺眼的灯光。

他脸上满是泪水，是在梦中流下的。

他做梦了，梦见小时候。只是有些不同，这次他变成了那条鲽鱼......

他看见自己——那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缠在一起，被挂在河底那入土的树梢上，很久。

是他父亲救了他，也仅仅只有他。

变成鲽鱼的水六看的很清。

网子缠的很乱，也很紧，牢牢拴在树梢上，他父亲拉不断，只能拆解两人身上的网子。

终于解开，但似乎太久了，小女孩儿似乎不太习水性，咕噜一声后翻了白眼。

他看见父亲抱着小男孩儿拼命向上游去，小男孩儿意识很模糊，却伸着手试图抓住小女孩儿那早已垂下去的手。

他疯狂抓着，却什么也抓不到，只能看见身旁的水从手间划过。

......

......

那小女孩儿是水六的大姐。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接了一把水，洗了面，这才缓和过来。

他站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仿佛也变得空荡荡的。

面前镜子里的自己，后背上那多处深陷的伤口已经结痂，手臂上的咬伤也康复了，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疤痕。

不知原本就是这样还是其他原因，身体愈合的速度实在太快。

也除了愈合速度快，加上心脏里那突然冒腾出来的红色小球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

虽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但那天发生的事儿就像在昨天，历历在目。

他不记得那天怎么回到的家，也不记得在床上躺了几天。

如果不是报纸或是电视里没有半点当日发生的新闻，他甚至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这自然不是梦，因为身上的伤口时刻提醒着他。

不知道水六有没有听懂刘天当日的那段话。

那段话很费解，因为没有什么逻辑关系，显得没头没脑。

反正他没有去医院，也没有报警，随后还打电话辞了工作，在家歇养了些日子。

如果有幸活了下来？

他有幸的活了下来。

并且每天吃着白花花的稻米，喝着鲜美的肉粥，尝着青叶配红椒的酸辣火锅。

吃撑了肚子，打响了饱隔。

趁着身体康复期间，好不自在的享受了一个月油水。

但也只是一个月。

入春，空气变得湿润，暖洋的气候褪去人们的大衣，披上崭新的衣衫。

是个好季节。

然而对水六来说，却不是。

前天还精力旺盛的身体，昨天便开始异常反态，以至于，他开始变得很怕冷，身体不停的冒着虚汗。

他变得很饿，明明已经吃下那么多的东西，却还是感觉饥饿难耐。

他很渴，于是拼命喝水，直到肚子鼓出一片大包，他依然觉得口渴。

水六的身体变得莫名其妙，想起刘天的话，他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所以他长大嘴巴，惊愕的说不出话。

水六不明白，装作不明白，或者不愿明白。

看着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食物，他需要到外面寻些吃的了。

......

......

夜半十二点的钟敲过很久。

这不是热闹区，路上自然看不到一丝行人走动。

水六从超市里出来，手拎着满袋的食物，看上去极其诱人。

他没有食欲，并不是不饿，恰好相反他此时非常饥饿。

但他似乎知道，就算吃光这里的全部，依然满足不了肚里一丝的饥饿感。

“真......烦。”

他的声音充满稚意，没有一点磁性，却有些沙哑，像很久没有吃过饭一样，有气无力，听起来很怪。

他看着漆黑的街道，眼神有些惊慌，有些迷茫。

他低着头，泯着嘴，心里委屈至极，看着就像个打翻了餐盘等待父母数落的倔强孩子，问题在于，他越是这样表情父母反而越是生气。

心里烦躁不堪，他决定散散步。

他就开始漫无目的散步。

他走到热闹区，觉得很吵，于是快步走开，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

这是由许多砖瓦平房组成的街道，偶有几栋高楼，在这里却显得格格不入。

大概住民都是老人的关系，只有时不时出现的几声狗叫，虽然旁边热闹区那震耳的声响依旧传来，至少这里相对安静许多。

水六在这里停了好长时间，因为他的脸迎来一阵风。

这阵风很柔，也很香。

就像土包里烤地瓜的纯香，像高级酒店里那醒了十几小时美酒的酱香，像米花加入锅炉粉爆后散发的清香......

反正很香，让人提起食欲，对于水六而言，这香气比他手中的食物还要芳香十倍有余。

香气自然是前方传来的。

他没有上前想要品尝这散发香气的食物，反而想要逃跑。

因为他又一次遇见了......这种怪物。

如果说柳雪变身怪物后像只身手矫健的狸花猫，面前的怪物则更像是一只身披坚甲的刺猬。

像刺猬，却拥有人类的体型，好似只是在人类的身体上变化出刺猬某些独有的特征。

一中年男子蹲在那里，神情很专注，偶有风起，掀起黑衣。

他的后背乃至手背上长满尖利的倒刺，一根根竖起，没有光线，却显得异常铮亮。

他的面前是一名清瘦男子，手上握着一个小瓶，里面的小药丸摇晃一会儿便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清瘦男子躺在地上一样。

瞳孔收缩，已然死去。

表情没有惊恐，有些疑惑，像是突然遭到一击，还没反应过来，便失去了生命。

黑衣男子用锋利的指甲划破他的肚面，很专业，没有渗出一丝多余的鲜血，他随意截断一处大肠，放入嘴里慢慢咀嚼，脸上尽显满足之色。

水六看着他，他自然也发现了水六。

没有一丝犹豫儿。

他冲了过来，速度很快，势必要在水六发出尖叫时，把他的舌头从脑袋里揪扯下来。

有风，强劲的大风，来自刺猬男，人未到，长满利刺的拳头发出的拳风却早早扑向水六。

他想叫，发现喉咙像是长期没有喝水，干瘪的黏在一起，发不出声响。

又向上次一样，他想到逃跑，但转身太快，身体不稳，踉跄一下，跌倒在地。

又如同上次一样，后背被抓伤，等着别人来救？

这样的好运不是天天遇见。

水六自然不会天真的白日做梦。

他转过头看向飞扑而来的黑衣男子，同时也看见远处，地上冒出头的水管。

似乎是老建筑拆除后没有替换，又或者是长期没有使用的关系，那本应埋在地下的管身暴露出来，经过风吹雨打，有些生锈，断裂开来，直直插在湿润的泥土上。

水六不想死，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后，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显得沉稳许多。

他有种错觉，他这次能逃走，依靠那根满是锈斑的铁管。

但铁管太远了，他够不到，正如河水里够不到大姐的手一样，近在咫尺，又如此遥远。

惊恐，无助，又有些无奈。

这些表情再次布满他充满稚意的小脸。

为什么？

自小就如这般，希望就在眼前，任凭他怎样抓取，只能握到那飘散在空中的灰尘。

他不甘，脸上有泪水。

他伸手，试图够到那根本触碰不到的稻草，心里充满愤怒。

命运好似听见了他在心中的怒吼。

好像打了鸡血，水六本是冰凉的身体越发燥热，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正在以不同寻常的速度加快流动。

这感觉暖洋洋的，像冬天吃了一整个热乎的烤番薯，又喝了一杯冒腾热气的温水，身体一下清醒，似乎有无尽的力量。

砰砰砰。

水六能感觉到，那是他的心脏正在加速跳动，这股突然驱除疲惫的来源，是心脏里，那一个月前突然出现的小球。

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小球，它突然出现，安静的躺在左心室里，明明能感觉到，明明有实体，流动的血液却如看不见般，自顾的穿过它。

现在小球发出极热的炙感，在原地快速旋转，从小球里穿过的血液也变得不寻常，它们加快流动的速度，徜徉在血管里，就像脱网的麋鹿，撒开脚步快速的奔跑。

这感觉很奇妙，好似拥有了全世界。

这感觉似乎没有什么用处，他见过柳雪利爪的威力，那能轻易撕碎树干的利爪，刺猬男显然也有，甚至更加锋利。

但他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心脏里的血液经过左心室，从主动脉流经动脉，流过毛细血管网，然后汇集到手上——那伸手试图抓住铁管的手。

铁管动了，虽然很轻微，但的的确确动了，插在泥土中的土壤松了些。

虽然有风，但铁管的抖动显然不是来自它，而是来自水六的呼唤。

他血液又再次加快流动，伸出的手臂在空中因为太过紧绷的缘故，有些颤抖。

水六的掌面有些微热，他能感觉到，掌心似乎变得有吸力，随着体内血液的越发加速，吸力也越发增大。

翁。

铁管破土而出，向着水六的掌心飞来，那速度比正飞扑而来的刺猬男还要迅捷。

身后有变故，刺猬男停下脚步，侧过身，躲过擦身而过的铁管。

于是那根锈管就这样飞到了水六的手里。

他有些惊愕，没有在上前，而是眯着眼，看着水六。

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他看着那紧张拿着满身锈斑铁管的水六，笑了。

水六双手握紧锈管，神情非常专注的盯着面前那离自己仅有几米的怪物，正打算把这根救命稻草狠狠插入他的心脏时，那怪物停了下来，没有在上前，反而慢慢退去身上尖利的刺甲，重新展现人类的模样，然后冲着他微笑。

黑衣男子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非常兴奋，他神情变得很和蔼，与刚才露出的骇人之色形成鲜明对比。

他躲过水六用力掷来的铁管，然后看着它不可思议的重新飞到水六手里，他没有做出要出手的打算，依然微笑的看着他。

黑衣男子说道：“他奶奶的，是同伴早说啊，吓老子出了一身冷汗。”

这句话很突然，也显得很费解，让人摸不清头脑。

但水六似乎听明白了，至少，他拿在手里的锈管掉在地上，滚落一边时，他明白了，也愿意明白了。

他明白人类不可能靠着意念凭空吸取各种东西，这只存在于神话电视里。虽然他没有变身成令人害怕的怪物，但身体里的血液莫名加速流淌，与那掌心发出的吸力，这些人类不该有的，他有了，就好像猫和猎豹都属于猫科动物，实际上有着本质的不同。

微风轻拂，星空闪伏，很是好看。

有犬吠声，声声入耳，声声刺耳。

他跪在地上，若是有面镜子，他就能看见现在的表情，不信，不甘。

“不再是人类......”

黑衣男子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水六不断发出呢喃声，眼神空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心想这小娃是不是吓傻了。

水六一会儿笑一会儿哭，随后安静会儿，接着哭笑。

他看起就是有些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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