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焰
第6回 完颜卫火攻桦树林 边士宁败走麒麟山（旧版）

乔天佐久无归报。完颜卫道：“真个有埋伏不成？”又遣乔天佑前往。天佑转过山角，又为士宁伏杀，坐马逃回。莫卡夫道：“果有埋伏。”额尔甲曰：“吾等奈何？天一黑，贼便趁夜幕逃离此地！”面貌冷酷俊俏的完颜卫叱令额尔甲，“登高侦望数贼。吾兵退三百步，数贼若走，是为心虚，吾等急击之；不走，反来挑战，我等便于山下将数贼尽歼。”令下之时，额尔甲登上平地而起的数十丈高桦树之上，千余人则齐向后移，步履整齐，动作划一。士宁见之，不觉暗赞：“此女也豪杰。”开赵道：“金狗惧有埋伏，已然退却，我等还不趁机走脱？”士宁摇头，“我等若走，心虚之举必现，而为金狗所乘。吾于林边单骑挑战，杀其大将，沮金狗之气。夜幕走之，轻尔易举。”开赵道：“我恐金狗有援兵至此。”士宁道：“千余人尚不敢进，援兵能如何？好生运筹，捱至天黑，生路便在脚前。就算不济，努力杀他几个，性命留此，魂梦归南。”开赵等曰：“大哥如此，我等又何必惜生？”士宁道：“好。”扬手之间，一只野雉自枝间落地。刘异惊曰：“哥哥二目未视，闻声知所在，好生厉害！”士宁道：“快快生火，饱餐之后，臂更有力，刀更恣意！”明椿生火，刘异烤雉，开赵又取士宁弓箭射杀野兔一只……

眼见林中冒出青烟，莫卡夫曰：“去又不去，来又不来，数贼这是何意？”完颜卫道：“是想捱至夜幕，也好逃窜。”传令诸将，“持刃进击，贼若顽抗，格尔杀之。”其时，林边现出一骑。马上之人，边士宁也。士宁嗔目冷视金兵：眼放寒光，面沉似水。莫卡夫骇然，“此楚霸王不成？”士宁大呼一声，势若猛虎，声赛巨雷。莫卡夫心胆俱裂，跌落马下。完颜卫叱曰：“废物！”问左右，“哪位将军愿取这老儿首级？”金将狐力纲手提狼牙棒：狼牙棒晃得天摇，坐下马踏得地动，直取士宁。完颜卫心思：“狐力纲猛如恶虎，老儿性命休矣！”扬起的烟尘之中，狐力纲冲到士宁面前，急促的刃交之声过后，一具头颅带起血箭冲向半空，滚落在地。完颜卫正自心喜。铁吉布鲁叫道：“狐力纲丧矣！”阵风吹散黄尘，士宁威风凛凛的擦拭刀上血迹。完颜卫惊讶，“老儿何许人，竟有这般手段！”金将达古不、阿海请命出战，完颜卫许之。二将各持重刃，分从两面来击士宁。士宁钢刀舞动，前后纵横；坐马放蹄，左冲右撞。达古不，阿海架隔不定，士宁断喝一声，将达古不拦腰砍为两段。阿海大惧，拔马要走。士宁一按马背，已然跃起，身形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到得阿海身后，钢刀自阿海头顶下，将阿海齐齐的分为两片。士宁借刀力而起，重回坐马之上。其刀之快，只教完颜卫等目瞪口呆，不约而同的后退数步。士宁再次搦战。其英姿不弱武悼天王冉闵，豪态分明萧梁大将陈庆之。金兵惧之，无敢应者。右手大拇指下指的士宁狰狞的脸上现出鄙夷的神情，随打马上山。完颜卫暴怒，欲率千余将士齐起而攻之。燕云十八刀快马而至，曰：“大小姐且慢，救六贼者乃山东巨匪边士宁。边士宁于二十年曾横行山东，虽遭明公镇压，然残余尚众。今恐重整旗鼓，于此设下埋伏，大小姐千万小心。”完颜卫道：“诸贼不法，狼主所忌。若是窜逃无影，吾等罪莫大矣！”燕云十八刀曰：“如此，可放火烧山。大小姐推锋必进，步步为营，贼便有埋伏，为火所隔，也无奈我何。”

山上，开赵等人知士宁身处囚狱十八年，惊其武功竟未荒废，叹息不已。士宁道：“盖因恢复河山信念之坚固也！”忽有旋风卷过浓烟，完颜卫领率燕云十八刀等顺风放火。烈焰飞腾，席地而起。金兵金将于火后排成长阵，持定长枪大戟。郑云惊曰：“金狗攻山了！”士宁道：“义士魏胜已得海州。你六人快走，投魏将军。”开赵曰：“大哥，你呢？”士宁道：“我自有道理！”开赵等曰：“你我七兄弟结义之时，誓共生死。大哥不走，我等也不走。”士宁叱曰：“事急矣，少要啰嗦。”六人洒泪而去。

夕阳如血，晚风如刀。擦草木灰于脸上的边士宁于高树上取桦杆在手，披风依然扎于杆头之上。士宁影于树后，向山下张望。山下，望见开赵六人离去的额尔甲飞告完颜卫。完颜卫令旗一举，“追。”众军各自上马，火焰中飞出一箭，直向完颜卫头颅。完颜卫听得风声不善，急忙侧首。来箭自完颜卫耳边穿过，正中额尔甲咽喉。完颜卫虎视箭来之处。士宁左手持桦杆，右手提刀，纵马于烈焰上腾空而出。金兵金将先是一惊，略退之际，士宁已到，大刀斜下，斩六人下马；随舞桦杆，打倒七人。完颜卫提戟催马，来取士宁。士宁已杀得金兵金将波开水裂一般闪开七丈长道路，还有丈余便出重围。有十数金兵持长枪刃对士宁。士宁扫开乱枪，一提马，自众人头顶飞过，落于围外。坐马四蹄翻开，闪电般走出数丈。燕云十八刀道：“果是边士宁。”圈回马来的边士宁郎声曰：“正是边某，某这便往青州，取老贼完颜昂并完颜郑家奴首级。”放马绝尘而去。

完颜卫、燕云十八刀等领率部众，势若奔流，疾追下来。前面，士宁扛了披风飙抖的桦杆，夸父般驰逐日影，翻开的蹄影越拉越长。夕阳隐没，马蹄搅起的尘烟与夜幕相接。士宁回望山边朦胧的月儿，怀忆二十年前的此间。完颜卫、燕云十八刀等深恐边士宁危及郓王，数催部众：零乱的马蹄践踏山谷，凌空的鞭响震撼星河。距离渐短，士宁即将陷于射程之内。完颜卫、燕云十八刀等皆持弓抽箭，引之待发。众矢若集，边士宁九死一生，士宁心下却因诸弟平安而大喜。完颜卫大呼：“放箭。”含笑的士宁一提马，自三丈宽沟壑横空而过。同时，箭矢也至。士宁腿旁穿过一箭，裤破皮伤；马臀中了三箭。马痛，四蹄更疾，霎时间消逝于夜幕之中。金兵金将随后而至，然不甚熟悉此间地势，跌落沟壑浅水十数骑，余者慌忙勒马，举火把下望。沟深九尺，十余人死有半数。完颜卫留数人救人，余者于下游木桥奔过，驰向士宁消逝的地方。约有数里，前面立马嘶鸣，一旁直立桦杆上的披风在星光下微微飘动，杆无动感。完颜卫道：“边某！”紧勒战马。住马于完颜卫身旁的燕云十八刀大喊：“边士宁！边士宁！”并无人应。于是金兵金将弯弓放箭。数百枝箭齐集立马桦杆：马被射倒，桦杆倾斜，然无人声。众等齐向前来，哪有边士宁影子？完颜卫与燕云十八刀等寻出十数里，仍不见士宁踪迹，于是疾回青州，也未见丝毫异象。

脱身而走的边士宁拔去腿上之箭，用布包扎得紧了，化为乞丐，夜半三更，潜行至麒麟寺。趁寺僧熟睡之机，士宁虎食鲸吞了供桌上素酒果子，随于山亭之中，木凳之上，蜷缩而卧。士宁一通血战，筋疲体乏，顷刻睡过。天明，寺僧打扫山亭，驱赶士宁。士宁睡意未消，佝偻着身子寻山道之旁，避风之处，卧地而歇。鸟鸣莺唱，士宁睡不安稳，于是回想当年。原来，这麒麟寺便是他与结发之妻相识之地。

当年，有少年书生于山亭中读书，意于亭中赌钱的六个无赖呼少年离去。少年极为专心，竟未听见。无赖恼怒，巨吼一声，宛似雷鸣。少年愕然之际，早被一无赖踹翻在地。突起的变故引起游客们跓足，数十丈外的边士宁挤向前来。那骂咧咧无赖抬脚踢在少年小腹，少年痛得蜷缩身躯。又一无赖蹦起来要踏少年侧肋。有女子从旁闪出，粉手如蝶，击向无赖小腹。其手看似无力，无赖却横里摔出丈余，跌了个乌龟四脚朝天式。众无赖齐看那出手女子。女子村姑打扮，眼聚冰霜，眉凝英气；身虽消瘦，貌虽甜柔，然紧握的双拳要维护凛然正义。女子怒叱：“你等大男人脸面何在，欺凌弱小？”众无赖道：“欺凌怎的，老子就横行霸道，老子就抢男霸女。你这婆娘生得恁好看，就做我等第十九房妻。”嘻嘻冷笑，四面合围。士宁恐女子吃亏，思量是否重创诸无赖，女子已然出手：一记通天炮打得当前者乌珠绽痛，又一式回旋马踢得在后者耳垂撕裂。村姑左面无赖此时方才反应，来搏村姑，被村姑一记横行卒劈个唇开齿缺。村姑纵身跃起，使了斜飞象，直教对面无赖两鼻穿血——村姑四式只一瞬之间。余下两个无赖大为惊骇，拔步而走。村姑使出绝技千里驹，在后的无赖狗啃泥般，被击倒在地。村姑待追前面无赖，士宁出脚，着力于那无赖裆部。那无赖疼痛至极，满地翻滚。士宁与村姑相对一笑，互道姓名。村姑正是士宁未来妻子。两人从此相知相恋，成就了姻缘……

想起当初，士宁脸上不觉溢出微笑，继续回忆……忽有人叫：“老伯！”士宁睁开眼睛，见是稚气还浓的六、七岁孩娃。孩子伸出白嫩小手，递过透油纸包，“老伯饿了吧，这是葱油饼。”昨晚的素酒果子实在少得可怜，此时的士宁确实饿了。伸手的他不愿接受孩娃食物，手又收回，眼角余光见孩子身后丈把远站定一个妇人。妇人：雍容华贵，宛似太真；品貌慈祥，仿佛观音。孩子回头，“额娘？”面现疑问。妇人曰：“乖，送伯伯。”其声音、相貌极为熟谙，士宁正自思时，有人唤道：“吾弟且回。”唤者乃完颜卫，孩子分明完颜国，妇人是完颜郑家奴之妻云卿。其时，完颜卫所率精兵持枪而上，士宁不敢耽搁，飞身就走。抱起弟弟的完颜卫出了一身冷汗，对母亲曰：“此人乃杀人魔，适才真是吓坏我了！”云卿惊问：“此何人？”完颜卫道：“巨匪边士宁。”令数十人在此保护母亲弟弟，自提戟来追士宁。

前面，且战且走的边士宁百余步内，杀十三人。完颜卫大怒，叱令所部，“将巨匪边士宁逼下山去；再放号炮，召燕云十八刀前来——两下合围，教这厮插翅也难飞。”金兵应令，以半围之势齐进，同时向山林中的边士宁发箭放矢：箭矢翻飞，刀枪并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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