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杂忆录
第二章 捉鼠的感慨（旧版）

一个典型的夏日，天还未亮云层里已是沸腾起来，红红的晕色总是让人感到一种生命初生的悸动。汉子已经早起了，远远的就能听见抡锄头的声音，仿佛还伴随着泥土的飞溅声，一仰头，汗水便溜进了新翻的地里。

乡村的早晨是惬意的，露水总是会如约的挂在每一棵嫩草的尖头，当然也会一如既往的沾湿早起劳作者挽得不够高的裤腿。孩子也是闲不住的，不会像现在的我们，总认为睡觉才是最美的享受，他们往往会在阳光还未透晓时就跑出去玩耍了，因而你总会听见母亲们大声呼唤子女回家吃饭的声音，或许大都是每天要唤上四五次的。

有心早起的话便会给你无尽的享受。清晨的露水是很受用的，古时候便有汲取天地无根之水以煮茶的。当然乡村是不会有这种做法的，你可以体会到自然地肌肤，只要你愿意让脚丫被田塍上的青草扫过。随着阳光的逐渐炽烈，人们就陆续收工了。

早起的孩子是清晨最美的报时人，他们成群结对，呼呼啦啦的行走在田野间，山林里，到处填满了儿时的幸福。

山林里往往是趣事横生的地方。这不，午后，孩子们又在一个洞里发现了一只老鼠。这下便闹开了，大家都想着如何将它弄出来，有说用棍子捅的，有说用水灌的，还有说用烟熏的。正闹得不可开交，那鼠儿仿佛料到没什么好果子吃，索性从洞里钻了出来，伺机逃跑。可是也有不爱争的孩子，在他们争的时候一直静静地注视着洞口，这一下，老鼠就是自投罗网了。孩子猛地一下扑过去，那鼠仿佛是会被他一举拿下，他正得意的笑傲呢，突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一看前方地上，好家伙，几块石头正露着尖头狰狞地笑，周围还有新砍的柴火留下的尖锥。

这要是扎上了可不得了，孩子心里一横，一缩身，直直地停下了，扑的一下向下倒去。大概知道臀部的脂肪是很多的，大可不必为它的减缓功能担心。“哎哟”的声音似乎来得比臀部撞击声更晚一些，孩子好像是故意延迟了叫声，而后又唱着秦腔一样的“哎~哟~~哟~~~”跑开了。这一下周围的伙伴就笑开了，可以说是能趴着笑的绝不站着，不一时，就已经“抽抽”了。

这动静早就吓坏了鼠儿，回头又钻进洞里了。大伙正担心小家伙跑了呢，这可就放跑了一个粮食的大敌啊，想想又觉得是少了一个可玩的物件更合适，总之，还没丢，一切就如刚开始一般，只是多赚了一些个笑料而已。

孩子们决定了把烟熏火燎，棍捅水灌等一系列招式都用上，那个摔了屁股的男孩一扬圆乎乎的拳头，做出了一个舍生炸碉堡的姿势，那眼神似乎在告诉鼠儿，小样，我这回一定要可劲儿的玩死你！不一会，东西就已经备全。孩子做了分工，水淹的一组，烟熏的一组，火烧的一组。谁都不愿后上，争了起来，那架势，彷佛要干起架来。最后还是大一点的孩子用猜拳的方法解决了问题。顺序很快就定了下来，烟熏第一，水淹第二，火烧自然的落在了最后。尽管有孩子十分不甘心，但是赌运气输了便也是无话可说。

烟熏的孩子们点好了一束柴火，将它放到洞口，过了一会，待火正旺的时候就在火苗上盖上了早就从路边柏树上弄下的枝桠。湿枝桠很快就起到了效果，白烟一团一团的直冒，似乎效果超出了孩子们的想象，可是进洞的烟很少，孩子便纷纷往洞里扇风。一扇就乱了，各个方向都有风，往往是前边的扇出烟熏到后边的，左边的当然就熏到了右边的。这下鼠儿没熏到自己倒是够呛。很快烟熏的计划就报废了，水淹计划便粉墨登场。一瓶一瓶的塘水源源不断的往洞里灌，周边的孩子都期待的看着洞口，只有第三组的孩子充满矛盾，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希望自己去把老鼠弄出来的。

不知灌了多少瓶水，孩子们感觉是灌了一个无底洞，许久不见动静，大多已经灰心了，只有一个老实的孩子还在一个劲的打水灌水，重复着未尽的事业，大概是深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需继续努力”的影响吧。说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似乎又过于牵强，反正当老实孩子灌得精疲力竭，一屁股坐下地，火烧组跃跃欲试的时候，一个湿漉漉的尖尖的头探出了洞来。老实孩子一阵狂喜，正准备去抓呢，突然发现大伙都没动静，心下生疑，朝老鼠望去，跌跌撞撞的鼠儿似乎是醉了酒，满眼尽是惊恐，但似乎又多了一份不该有的淡然和欣慰。终于老鼠不动了，趴在那，等着孩子的把玩，以及把玩后的西去。

老鼠的一反常态叫孩子不知如何是好，摔屁股的胖孩子主张浇上油点燃，观看一下移动的火球。但是其他孩子对此并不赞同，却又没明确反对，似乎是默许了。胖孩子正要施为，突然同行的小女孩说看，那鼠是母的，说不定是妈妈呢。顺着她的话，孩子们发现了湿漉漉的鼠露出了哺乳的乳头来，胀胀的，似乎刚喂过小鼠。孩子似乎明白了鼠儿出洞送死的原因，却又终究没清楚。

鼠儿没跑，还呆在那。胖小孩兴奋了起来，说可以弄出来一窝小鼠玩，听他父母说嫩鼠的肉挺好吃的，并且还以他吃过鼠肉而在同伴里足足炫耀了好几个大清早。其他孩子都不屑一顾，觉得今天这鼠是不会让胖子给弄死的了。胖子似乎十分胆大，对众人的火烈的眼神置之不理，浇上了油，正欲上火。那老实孩子一个箭步就扑了上去，夺了火，胖子一个不妨，撞得又摔了一跤。这下可不得了了。胖子吨位不小，一冲上来就压倒了老实孩子，还不住的用手去扯他衣领子。周围那些老实孩子的玩伴似乎觉得老实孩子只能自己欺负的，你个胖子也敢乱来，心里一阵不爽，走过去说不要打了，却是一脚生生的往胖子屁股踢去，胖子屁股今日别样的敏感，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老实孩子正得空喘气呢，就听见“你再打一下”，“你敢骂一句试试”，“你打一下”，“你骂一句”，“老子骂你又怎样吧？”，“那老子先骂回来。”之后不再是重复的对话，代之的是动真格的了。

老实孩子还十分感动，便加入了战团去，一来二去，抓头发的被踢了屁股，踢屁股的又被打了拳头，总之，全部受了几击，无一幸免。按理说胖子是该挨打最多的，可一番下来，老实孩子却被多敲了几下，他也不甚明白其中奥妙所在。

缠斗终于结束，三人分了开来，一向为小伙伴们喜爱的小女孩竟是径直走向了老实孩子，替他擦着衣物上的污渍。老实孩子竟然不躲不闪，傻傻的站着，看着小女孩。其他孩子都气鼓鼓的，似乎刚才胖子应该多打几下，帮忙的孩子也闪过一丝不满。但是终于还是忍了，一群人扔下了他们和老鼠窝扬长而去了。

女孩和老实孩子就坐在那，远远的看着洞口，老鼠儿早就钻回去了，只剩下烟与火的残影，还有那湿湿的土壤。

等了好久，夕阳已经西下了，橙黄的阳光静静地洒落在乡村里，当然也特地的为山林多送了一些。老实孩子和小女孩依偎在那，静静地看着夕阳，云儿，还有不时掠过的飞鸟。二人靠得很近，手儿也牵着，小女孩终于还是打破了沉寂：“表哥，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过来看我，我好想他们。”老实孩子苦笑了一下，记得见姑父母已是两年前的事了，但还是笑了笑，说：“妹妹，他们快过来了，或许今年过年就要来，到时会给你买好多好多东西的。”女孩大概十分相信自己的表哥的，点了点头，靠在老实孩子的肩头上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老实孩子看着小女孩带着微笑的小脸不忍把她弄醒，反正天色还不是很暗，夕阳还在梢头，于是就陪小女孩坐在那儿。

他当然还不懂“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也不懂“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只是隐约间少了一丝稚气，多了几分本不应该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成熟。一瞬间，老实孩子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打转，但终究没掉落下来。女孩不知何时醒了，眼角瞥见了老实孩子，心中一阵涌动，又闭上了眼，只是带下了两行清泪。

老实孩子终于打理好了心情，准备叫醒女孩归去了。女孩似乎与他心有灵犀，也适时地醒了。老实孩子拉起小女孩的手正准备离去，突然那残破不堪的动口再次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尖脑袋来，探查了一番，便走了出来，二人正惊讶着，又见几只还未睁眼的肉色小鼠跌跌撞撞地出来了，紧紧靠在母鼠的身后。

二人终于明白了什么，看了看彼此，笑了，转身牵起手和步离开了。

然而，山猫的叫唤和猫头鹰盘旋的身影却久久不能从二人心头散去。

夕阳，山林，稚童，构成了一道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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