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祭
古城及第八十六章 赠送（旧版）

几个人听那个农妇如此说，便想急于求成，于是说，你既然有如此的把握，又何必等到明天，就现在去嘛。那个农妇被几个人激着，不得不起身去了。走到半路却在心里后悔，怕是上了这几个人激将法的当了，郑记窑场今非昔比，光辉不现，如今已被大火烧得精光，又是冤魂聚堆的地方，谁还肯到那里去。

那个农妇越想脚步越是沉重了，但是两手空空地回去，势必遭到邻居的耻笑，想到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自己的脸可就扬不起来了。那个农妇只好硬着头皮前行，一路忐忑，总算是到了郑记窑场，还以为遍地蒿草，蛇鼠出没，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放眼望去，已有两栋新屋伫立在院中，整个窑场是院净窗明，毫无邋遢的迹象，她的心里立刻豁亮起来。

院中很大的一堆陶土，只有一个人在跟前劳作，那个农妇上前刚要答话，却见站起来一个妇人，笑盈盈地说你来了。

那个农妇见了，正是那个贫婆，于是不好意思地说，并非是我贪婪，只是邻居们见了那几个神蟾塑像非常喜欢，都想要每家供奉一个，所以央我来向你讨要——

那个农妇说着，好像很愧疚的样子，不再往下说了，金姬听了则欢喜非常，于是说难得你跑了这么远的路，只为邻居供奉神蟾塑像，可见得你是个善人，既是善举之事，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啊，你跟我来吧。

那个农妇跟着贫婆来到一个棚子跟前，在架子上揭去遮阳的帘子，那个农妇立刻睁大了眼睛，只见那架子上早阴干着一层的神蟾塑像，总有几十个上下。

金姬对那个农妇说，你看还够多吧，你想要多少就自己拿吧。那个农妇望着金姬反倒茫然了，说你已是衣食难济，我怎么好再多讨，你还是出个价，我将几个神蟾塑像拿回去与他们，在讨回工钱与你，你看可不可以？

金姬有些慌了，连说不可以，那是不可以的。

那个妇人听她这样说，连忙将手从架子上缩回来，金姬见了，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再解释说，看样子你是将我的话理解错了，我是说手工钱是不可以收的，你能够将这些神蟾塑像送给别人供奉，我应该感激你才对，不敢再有它求。

金姬说完了这遍话，便离开棚子，也不再理那个农妇，那个农妇更加茫然，站了片刻还想再说点客气的话，见贫婆子已不理他，只顾去做神蟾塑像了，也就不再思虑许多，只顾在那架子上又捡了五、六个干透的神蟾塑像兜在怀里，待到将走出窑场时，那个农妇不免又回过头，怜悯地看着，那个贫婆子正在夏日的骄阳下劳作着，两只手上沾满泥巴，脸上淌着汗。

那个农妇走回了自家的院子，几个邻居还在候着，那个农妇抓紧了衣襟，也不说话，故意不走到他们的跟前去。于是其中的一个邻居站起来哈哈大笑，说我说什么来着，天下哪会有免费的午餐，再没有神蟾塑像送给我们了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都是邻居的住着，怎么会难为你，只管走到近前来无妨，只是以后不要再说大话就好。

几个人听了，一起哄堂大笑起来，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老邻旧居，我们只是打个赌，取个开心而已。

那个农妇走到几个人跟前来了，蹲在地上，从怀里取出来六个神蟾塑像放在几个邻居的面前，几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现出惊喜的表情，并迅速地都抢了一个神蟾塑像在手里，各自欣赏着，夸奖着神蟾塑像的微妙微俏。

过了好一阵后，几个人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一个人说姐姐，你真行啊，没有说大话呀，以后只要你说话，我一定听。

另一个人则说，四棱子，依我看你这时候捧脚可是早了点，她一次拿来这么多的神蟾塑像，一定不是送的吧，那就趁早开个价，我可不想欠谁的人情。

另几个人听了齐声赞成，他们说人家做了这么多的神蟾塑像，用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日，给几个手工钱是应该的，就算是人家收了手工钱，人情也是少不了的，我们毕竟是有了神蟾供奉，现在蟾城日日蟾音，生活里又恢复了秩序，我们正没有地方去述说心情，这回如愿了，也不是钱的事。

那个农妇听了说，你们这样说话还算懂人情，就不要说付给人家多少钱，就是我这跑来跑去的，也不是欠着你们谁的，甘愿在这大太阳底下晒得冒汗，还要被你们怀疑说大话，你们说我这是犯得着吗？庆幸的是我今天走运了，看到了那贫婆子算是遇到了贵人，人家那架子上好多好多的神蟾塑像啊，她竟然慷慨到让我自己拿，并且居然说不要钱，这还不算，还说要谢我，你们说说这是怎么档子事，我——我是真搞不明白了。

那个农妇说着说着急了，居然结巴起来，她真的搞不明白那贫婆子为啥那样慷慨，她搞不明白那身破洞的衣服到底值多少钱，她搞不明白那贫婆子已经做了那么多的神蟾塑像，却为什么还在烈日之下甘心晒着，继续做着神蟾塑像。

那几个邻居甚至又在怀疑那个农妇，为了不好意思收钱在编瞎话。这次他们不再问那个农妇了，互相望着就已经心知肚明了，于是几乎是一口同声地说，既然你搞不明白，我们就一起去到郑记窑场，看到了那个贫婆子不就搞明白了吗！

于是几个人又拔脚向郑记窑场奔来，走了没有几步，又有一个人朝着那个农妇说，你如果是在诓我们就说痛快话，我们还是不要去了，蟾城人谁不知道郑记窑场已经被大火烧得精光，那里那还会有什么贫婆子，会撞见一堆的鬼魂还差不多。

那个农妇立刻生气了，说我帮你们做事得不到感激，还要三番二次地被你们贬低，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了，今天我们高低是要走到郑记窑场去，去看看贫婆子在不在，看看人家是怎样辛苦地劳作。

几个人听了那个农妇的一番话，觉得实在是理亏于人家，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说话了，乖乖地听了那个农妇的话，一心一意地向郑记窑场走来了。

几个人来到郑记窑场，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那一片悲惨的景象已经换了容颜，两栋新屋前面一堆巨大的陶土堆，跟前果然是有人在劳作，不过离得远，也看不清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一行人来到跟前，看到果然是一贫婆正在劳作，并且是在制作神蟾塑像，这些人立刻对贫婆肃然起敬。

他们的到来显然是打扰了贫婆的劳作，她虽然并没有站起来，却停下手里的活计，扭过身来和这些人搭讪，说你们能够来到这里，是对我这个贫婆和这些神蟾塑像感到兴趣吗。贫婆说着，看到了那个农妇，于是愉悦地说，一定是你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吧？

那个农妇说你这么说并不确切，应该说是我逼着他们来的。那个贫婆说这样看来，到我这里还存在暴力的，这可是我没有想到的。

那个农妇于是说也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是这几个人不近人情，我说是你制作了神蟾塑像送给了他们，他们不但不相信，反倒说我狂他们云云，我当然不能平白无故地被他们冤枉，所以就让他们同来看个究竟，在路上还有人说郑记窑场已经一片精光，那还会有什么贫婆制作神蟾塑像，好像我在编故事。

那个农妇一边说着，又指着那几个人说我看你们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回见到实情了吧，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还不向这位姐姐说些领情的话。

几个人听了那个农妇的话，一起向金姬作揖说，老姐姐吉祥，都是我们不好，小瞧了邻居妹子，现在看到了姐姐这般辛苦，实在是忏愧。

金姬听到这里，连忙说你们也不要内疚，你们虽然是接受了我的神蟾塑像，我却要感激你们供奉神蟾塑像，信仰神蟾，我虽然已经制作了一些神蟾塑像，这仅仅是开始，我还要继续做下去，直到蟾城的每家每户都供奉上神蟾塑像，这是我的信仰，是我应该做的。

蟾城百姓对于神蟾的信仰是有着深厚渊源的，这种信仰曾经给他们带来了安康和福祉，曾经给东蟾国带来了繁荣。现在听了金姬的一番话，几个人几乎是对她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于是对金姬再三地作揖，说着崇拜的话，这让金姬十分激动，别看当了半辈子的皇后，王太后，享尽了大臣、下人们的百般恭维，现在看到老百姓对自己这般的尊重，才忽然感到从前官场中的恭维，只不过是阿谀奉承，为了自己的加官进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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