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尘
第四章 山门（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炽风剑派三峰相连，名虽为峰，实则是一片广袤雄伟的山脉，从承天峰到山门，还有甚远的一段距离，是以山门处的知客弟子，才会需要御剑飞行前来禀报。
而历来拜会剑派之人，一来为了表示尊敬，入山门后便不再骑马；二来山光秀丽，让人流连其中。若无甚急之事，都是一路步行而来，待得走到承天峰，也还有小半天的路程。
但这次前来的煌夏护国公轩辕覆尘，不但身份极其显赫，其修为也同样惊人。所以左丘无岳才会连如此重要的试剑都暂且停下，以充足的时间准备迎接其到来。
……
趁着还有些时间，风越云在心中仔细思忖了一会儿，上前向左丘无岳说道：“左丘师兄，护国公还有一些时候才会到来，我先行回峰将鸣川看管起来，为之后详查作些准备。”
几十年相处，左丘无岳深知风越云的品性，知道自己这位师弟用心正大，事情涉及的虽是他的爱徒，但也绝不至徇私枉纵。所以，听到这话，他微微点了点头，轻轻一摆手说道：“去吧。只是轩辕覆尘到来非同小可，师弟还需速去速回！”
沈阑叶恶狠狠地瞪了夏鸣川一眼，又看向风越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左右夏鸣川都是跑不了的，所以暂时隐忍了下来。只是爱徒被伤，这口恶气早晚是要讨回来的！
风越云朝左丘无岳施礼毕，转身带着华柔和众弟子往指天峰飞去。
……
到得指天峰上，刚一按落飞剑，连大殿都还没进，只见风越云就站住身形，转身看了众弟子一眼，又皱着眉看向华柔说道：“师妹，我仔细想过了，左丘师兄说得对，鸣川虽是无心之失，但终究是伤了同门，已犯门规！你……赶快准备准备，这就让他走吧！”
众弟子面面相觑。华柔看了夏鸣川一眼，转回来说道：“师哥，这件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真要把鸣川逐出师门？！”
夏鸣川从比试结束到现在一直都不敢说话，加上出事后精神恍惚，反应又有些慢，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从掌教师伯到师父，嘴里说的让自己下山去，竟是要将自己逐出师门！
他“啪”地一下跪到地上，流着眼泪对风越云喊到：“师父！弟子知错了！求师父不要赶弟子走！弟子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求师父不要赶弟子走！”
说罢，只见他不知所措地左看右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从站在身边的陆勇腰畔拔出长剑，挥手就往自己左臂砍落！
众人一声惊呼，余冠青眼急手更快，急忙将他手中长剑夺了过来，同时出声喝道：“师弟！为何如此！？”
夏鸣川右手往自己左臂上锤了几下，痛苦地说道：“是这只手！就是这只破手伤了闫师兄！师父！求你告诉掌教师伯和闫师兄，弟子愿意砍下这只破手给闫师兄谢罪，只求师父不要赶弟子走！”
风越云伸手将夏鸣川拉了起来，眼中隐隐含着些泪光地对他说道：“你沈师伯为人锱铢必较，就算你砍下手臂谢罪，他也未必就愿意接受。孩子，十余年来我待你如己出，又何曾舍得赶你走呢？但法度难犯，你终究有错，不得不走啊！”
众弟子一起围了上来，眼中含泪一起喊道：“师父……”
风越云闭起眼，抬手止住了众人求情地话语。华柔伸手擦掉眼角泪珠，将夏鸣川拉到身边，一面轻抚着他的头发，一面对风越云说道：“就算要走，也不用这么急吧……好歹让鸣川再与我们住些日子……掌教师兄不是也说了吗？要待事情查明之后，才作处置。”
风越云皱紧眉头说道：“只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沈师兄为人阴狠，我一直怀疑当年吕师兄那件事就是他暗中所为，但苦无证据。唉，这事不提也罢。只是从他面色来看，此次决计不会轻饶了鸣川！左丘师兄虽然仁慈，怕就怕沈阑叶暗中算计挑唆，最终还是会对鸣川处以死罚！”
缓了缓，风越云才又接着说道：“就算左丘师兄不被他所惑，但以沈阑叶的秉性，事后说不定会一直伺机暗害鸣川。有我在时自是无惧，但你我又怎么可能随时护在鸣川身边呢？所以，与其说是逐鸣川下山，不如说是让他远远的逃离险恶，你明白我的心思了吗？”
华柔也皱起了眉头，说道：“但左丘师兄那里，我们又怎么交代啊？”
风越云说道：“掌教那里我日后自会分说，好在他已有明意逐鸣川下山，我只是将处罚提早了些，最多受他一番斥责。再者，如果鸣川等到事情清楚以后才走，路上势必会被沈阑叶派人追踪暗害！我之所以带你们赶回来处理这件事，就是因为今日轩辕覆尘突然到访，为我们赢得了一些时间，让鸣川可以跑得远一些，明白了吗？”
华柔这才真正明白了自己丈夫的良苦用心，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夏鸣川就算再怎么驽钝，也从风越云这番话里，听出了师父其实是在救自己。逐出师门原是惩罚，但师父救自己一命又该感谢，以他的头脑实在想不出到底该说些什么，只能流着泪再次跪倒下去，“噗通噗通”地不停磕起头来。
风越云再次将他拉起，抬头对众弟子说道：“津怀，稍后由你送鸣川下山。铃儿，你去将‘止丘剑’取来。其他人各去准备一下，稍后再来相送鸣川。”
众弟子应诺而去，只有风铃儿皱起鼻子迟疑了一下，这才跺了跺脚，朝自己的闺房走去。
待弟子散尽，风越云看了一眼华柔，这才将夏鸣川朝自己又揽近了些，沉声说到：“鸣川，我将他们遣开，是有一些事情要单独告诉你，你一定要用心谨记！”
夏鸣川疑惑地看了华柔一眼，见一向慈蔼的她也是一脸谨慎，心知师父要说之事一定极其重要，皱起眉，冲风越云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风越云拉着他坐到殿前石阶上，看着远峰山色，徐徐说道：“鸣川，你可还记得，那时是怎么随师父师娘来到这指天峰上的？”
夏鸣川想了想，点点头说：“弟子那时虽然还小，但天天挨饿，所以印象很深，好多事情现在做梦都还能梦见。那年村子里闹饥荒，爷爷奶奶养不活我，原是想把我给个有吃有穿的人家，但恰好师父师娘经过，便把我带上山来了。”
风越云点点头说道：“那之前的事呢？我是说你更小一些的时候，有没有印象？”
这次夏鸣川没有迟疑，直接摇了几下头。
风越云缓缓说道：“那你可知道，那对老夫妇，其实并非你的亲生祖父和祖母。”
夏鸣川皱起眉头，瞪大了双眼。
风越云继续说道：“当时那两位老人曾对我和你师娘说过，在你还是个两三岁大的时候，有个妇人抱着你来到了村子，好像是在逃离什么灾祸。妇人把你交给了老人，也没有多说什么，给了些银钱就自己离开了。而你夏鸣川这个名字，就是老人从那个妇人那里知道的。”
夏鸣川焦急地问道：“那我……”
风越云抬手打断他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妇人，很可能就是你的亲生母亲。据那两个老人说，那妇人衣着华贵，但却形容憔悴，像是走了不少路才来到那个山村。而且你这个名字，不像是一般人家取的，所以，我猜测，你的身世一定不一般！”
夏鸣川脑子憨直，这一番话听下来，他心里更混乱了。恍惚间，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一下子站起来说道：“对了师父！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我经常还会做一个梦，梦见到处都是漂亮的房子，亭子。还有很多人，很多好吃的，人们都笑嘻嘻地说着话，很嘈杂，但也很热闹！”
风云月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也许不是梦，而是你幼年时的生活，像烙印一样印在了你的心里。来，坐下，听为师说。”
夏鸣川坐回石阶上，风越云接着说道：“原本，我是想等你修炼有成的时候，再将这件事告诉你，好让你可以有能力去寻找自己的身世。但眼前发生了这般变故，只能让你提前下山了。你要记住，那个村子在煌夏国西南方，一个名叫成山县的县城边上，叫做华香村。那里距此有数千里之遥，你不会御剑，路上也许颇多坎坷。但一定要到那里去，找出自己的身世。”
夏鸣川用力点了点头。
风越云说道：“你天生左手怪异，想必事出有因，或许和你的身世有莫大关系，这也是为师要让你去寻找身世的其中一个原因。噢，对了，不提你那条左臂，我倒险些忘了……”
说着，风越云伸手过去，将夏鸣川左手小臂上的长布揭了下来。长布完全掀开，华柔这才看见，那布的朝里一面，居然印着一道符咒。
看出妻子的疑惑，风越云一起向两人解释道：“那日囚龙谷中，我见影龙出现之后，鸣川的手臂变得更异常了，为防万一，想以这道符咒镇住未知的邪祟。唉……没想到最终还是徒劳。鸣川，你现在再试试，是否还有比试时的异象？”
“哦。”夏鸣川应了一声，抬起左臂，像当时面对闫破虹一样试了几下，但手臂除了还是泛着淡淡青光外，再无龙爪探出。
风越云皱着眉想了想，说道：“实在怪异，不过这样也好，免去了不少麻烦。切记，你这条左臂千万不可示于人前，免生祸端！如果有一天你能查清自己身世，或许就能知道其中因由了。”
夏鸣川点点头，将袖口紧紧扎了起来。
这时，众弟子已经收拾停当，陆续回到殿前。每个人都留了一个纪念之物给夏鸣川，只有风铃儿，双手紧抱着一柄长剑，噘着嘴站在那里。
风越云从女儿手中接过长剑，递给夏鸣川说道：“本来为师想赠你一柄宝剑的，但我所藏之剑皆天下闻名，无益于你隐藏痕迹，躲开险恶。这‘止丘剑’虽非名剑，倒也算锋利，加上你的外体之术，就算你暂时没进修炼之道，也足以应付寻常恶徒。另外，这里有些银钱，够你花销上一段时间了。”
说着，接过华柔手中的一个锦包，也递到了夏鸣川手里。
一时无人说话，空气里只有隐隐的抽泣声。十余年的朝夕相对，一朝离别，难免悲从中来。隔了一会儿，只听风越云一声长叹，挥手说道：“去吧……记住！法度难犯，今后你不可再称是我弟子，只可心中念我。鸣川，你秉性敦厚，天性纯良，但世道深险，千万不可轻信于人。云山遥远，只盼你我师徒，还能有相聚的一日……”
“去吧……”
……
褚津怀御剑载着夏鸣川绕道出山，暂且不表。
风越云带着华柔和众弟子回到承天峰大殿之中，刚一落座，忽见一名知客弟子走进殿来，躬身对左丘无岳禀道：“掌教师尊，护国公轩辕覆尘已过跨天桥，正向剑舞场边而来！”
话音刚落，只听殿外空中响起一个真元浩荡，豪迈非常的声音：“凛阳山弟子轩辕覆尘，拜会我师炽风左丘真人！！！”
……
谁也没有想到，轩辕覆尘和夏鸣川，这天霞与沼泥之分的两个人，在同一座山门的一进一出，却影响了荒尘大陆后世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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