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陨寒霄
月残影寒（下）（旧版）

林中深处，一个娇而不媚声音打破了宁静：“你真不去同他们告个别么，这样一走了之总是不妥。”郑方园冷冷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你口口声声说的门中到底指的是什么？”花晓云笑道：“姐姐好性急呢，说不准日后我都要听你发号施令哩，不过现在么，我可不会透露一点消息。”郑方园恨不得揪过她狠狠抽一顿鞭子，却听花晓云又道：“那个叫赤灵的小子也算是棵好苗，只是还远远不够火候，否则的话把他一同带去，也不枉我在卫国花园中潜伏了这大半年的光景。”言下大感可惜，仰头望了望挂在天边的下弦月，道：“该上路了，我将你送到门中外谷那儿，能不能入门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郑方园呼了口气，望着西方匡地方向，心道：“赤灵，羽心你们自己好好保重，庆忌哥哥，原谅我没能即刻去陪你了。不过你放心，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方园自当为你终生不嫁。”

花晓云面露笑意，拍手道：“嘻嘻，今日收获不小，门主定会夸我能干，说不准还要重重赏赐我。”郑方园见她流露出一副小女孩的天真模样，心中恼怒，道：“哼，赏你？他应该好好赏你一顿鞭子。”花晓云笑意不减，道：“便是赏我一顿鞭子，我也欢喜，你不知道我们主人可是天底下难得的好人，日后你见了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郑方园满不在乎道：“那他姓甚名谁，是哪国人？”花晓云摇头道：“不能说，不能说。”郑方园气恼道：“那他是男是女总该让我弄清楚吧。”说完又低声补了句：“是人是畜牲。”不想被花晓云听到，登时将脸一沉，细眉上扬，生气模样俨然写在清秀的面容上。郑方园并不理会，也不去瞧她，缓缓道：“同你说了那么一大堆废话，什么时候出发，在要耽搁，难免我不会改变主意。”花晓云气得俏脸发白，不怒反笑，道：“姐姐说的在理。”郑方园本拟她会出口反驳，那便正中自己下怀，不料花晓云摆出一幅谦恭受教的样子，如此一来，郑方园反而无话可说，只听花晓云道：“好了，咱们这就去吧。”郑方园道：“去门中？”花晓云笑道：“不，是去姐姐那位情郎生前所居之地。”郑方园心头一跳，脱口道：“你是说匡地大寨？”花晓云点了点头，郑方园微一皱眉，起疑道：“去那里做什么？”花晓云道：“姐姐莫要误会。咱们去那里只不过是为了等人。”“还要等谁？”花晓云道：“一个你也认识的人，不，准确的说来，是一个曾与姐姐不打不相识的人。”郑方园冷笑道：“那个人也是被你油嘴滑舌怂恿入门的？”花晓云笑而不答，当先迈出一步，郑方园冷冷瞧着，待她走得远了，才随后跟上，两道倩影渐渐没入山林幽处。

两日后，祭奠已毕,众人将庆忌连同那杆鱼肠矛一同葬于大寨后山,按孔周之意便是要另推举一人,担任寨主之位,统帅大寨众军,首选之人便是庆忌义弟赤灵,此时山寨元气大伤,早些时候大举督造战船,几乎将寨中经费消耗殆尽,而在云梦泽中遭遇吴国伏兵,又使士卒折损十之七八,伤者不计其数,士气大衰,赤灵听了孔周提议,只是摇头不允,默默回到房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睡,天还未亮,窗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一个女子声音道:”出来,”赤灵此时正迷迷糊糊的,以为是宁羽心,心想:”又有什么要紧事了.”忙起身整理好衣衫,这才将窗子打开,一见到窗外空地上那道身影,身子不由得一震,一时浑然忘记身在何处,如同坠入云端,愣愣望着那人发呆,过了半晌才似回过神来,道:”雨霏,真的是你么?”但见何雨霏一身胜雪白衣,立在冷冷清清的庭院当中,赤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身在梦中一般,那个在自己心中浮现出无数次身影的女子,此时正站在面前,隔着淡淡的雾气,触手可及,何雨霏望着赤灵,过了许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轻声道:”你还记得我?”赤灵双眼直直盯在何雨霏身上,只怕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一场稍纵即逝的美梦.直到听见何雨霏那熟悉的声音,才敢确信,蓦然觉得眼鼻俱酸,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涌上,良久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收敛心神,道:”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你怎么会来这里.”话一出口,才想起此处是匡地大寨后厅,不论何雨霏怎生找到此地,都是不可思议,何雨霏强笑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大老远一路寻来,也不让我进屋歇歇?”赤灵闻言一愣,这才省悟,心道:”该死该死.我真是欢喜的糊涂了.”忙打开房门将何雨霏让进屋中坐下,何雨霏四处打量一番,忽道:”够简单的,连半个奇珍异宝,奴婢仆从都没有.”赤灵讪讪道:”庆忌大哥说过,那些都是让人丧志的物事,留在身边日子一久,就会陷进去.”何雨霏似笑非笑道:”是呀,要是这时候有个什么美貌的婢女留在这屋中陪你,我可不敢进来,”赤灵接口笑道:”不错,你一定会生很大的气,说不定还会砍我几刀泄愤.”何雨霏面上微红,正要起身发作,忽地叹了口气道:”也许吧,我当真见不得你身边有别的女子.”赤灵心中激动,道:”其实被你砍上几刀,倒也不怕.我最担心的事,是你一走了之,让我再也找不到.”何雨霏听他说的认真,眼圈不自禁泛红,道:”傻小子,我这次来不是和你斗嘴的,而是,,,,,/”说到这里,双手掩面,轻轻啜泣起来,这一来可让赤灵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才是,急道:”你,你先把话说清楚呀.怎么哭了,你若是有什么难事要我去做,我一定帮你,不论是什么事,我都会帮,真的.”何雨霏听他一急之下,语无伦次,心中好笑,这才止了哭,赤灵也松了口气,又见何雨霏长长的睫毛上兀自挂着泪珠,心中分外怜惜,却故意皱眉道:”堂堂一个狄军统帅,竟然也会哭鼻子,若是传出去,定然扰乱军心.”何雨霏心中微微动气,站起身来,正要反驳几句,忽然身子一紧,却是被赤灵伸臂抱个正着,一时间只觉身子发烫,呼吸急促,一颗芳心也扑扑乱跳,感到阵阵暖热从赤灵身上传来,身体渐渐发软,使不出一丝力气,险些就要瘫倒在赤灵怀中,心道:”这个傻小子何时变得这么胆大包天.”又隐隐有一丝甜蜜在心底荡开.只听赤灵在耳边喃喃道:”雨霏,我好想你.”何雨霏娇躯一颤,再也忍不住,将一颗螓首紧紧靠在赤灵肩头,豆大的泪珠从泛红的秀目中滚落,将赤灵肩上的衣衫浸湿了一片,二人曾共经患难,彼此早已将胡汉之分忘却,甚至视对方为爱侣,身在一处时,纵有天大的难事摆在面前,也不愿分开,”哼,这傻小子总算不枉我跋山涉水走了这么远的路来见你,”心中对他爱极,探过朱唇在赤灵脖颈间亲了一吻,心头升起一阵羞涩,轻轻在赤灵怀里挣了挣,柔声道:”好了.傻小子我快喘不过气呢.快放开我.”赤灵软玉在怀一时qing动,此时才清醒许多,心道:”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慌忙松开双臂,眼见何雨霏脸上红晕更浓,更添娇艳不可方物,想到方才紧紧搂抱的情形,一时又大感难为情,半天才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此处可不比两军对垒的军营,而且距你们部落又何止千里.”何雨霏故意板起脸道:”怎么,你不想我来么?”赤灵急道:”哪里会,我欢喜还来不及.”何雨霏笑道:”这又什么难的,这么大的一个寨子,在卫国地界随口打听也能找得到,再说山寨中也没有几个守卫,想要溜进来易如反掌,赤灵听到最后一句,不由想起此时山寨中所剩人马不过几百人,又有众多伤员,守卫自然远远不足,昔日鼎盛一时的匡地大寨,一时变得如此冷清,心中一痛,何雨霏察言观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咱们分开这么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赤灵也不隐瞒,将云梦泽遭伏之事说了.何雨霏听罢,面色显得凝重,道:”如今这里群龙无首,且剩下的人马少之又少,再难成什么气候,你有什么打算,”这一番话正是赤灵几日来一直冥思苦想的,此时听何雨霏问出,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何雨霏见他面露愁意,也是低头不语,忽听赤灵道:”我打算先回江南越国.”何雨霏一愣,道:”越国?路程可不近呢.为何会突然想到去那里.”赤灵道:”我义父居于越国.我出来这几年也不曾回去看望他,不知他过得如何了.心里总是放不下.”抬头看着何雨霏，凝视她俏丽的面庞，眼中满含希冀道：“你愿意和我一同去么？”何雨霏娇躯一颤，但随即苦笑，摇头道：“恐怕不成的。”赤灵心中一凉，却未料到她会拒绝，只听何雨霏道：“我今日来找你，本就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什么？”赤灵失声道：“你。。。。”喉中一堵，再也说不出话来，何雨霏眼圈发红，忙侧过身去，不敢与之对目，赤灵见她凄婉模样，心中不忍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何雨霏收敛心神，淡淡道：“没什么，只不过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今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很远的地方？”赤灵涩声道：“你不回部落了？”何雨霏哽咽道：“那里，那里早已不是我的家。”赤灵吃惊道：“你是被赶出来的？”何雨霏点头道：“不错，而且还是那种终身不许回去的流放。”赤灵道：“是你们大王做的？”何雨霏恨恨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如你们中原各国一样，君王身边若有奸臣小人，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怕那个糊涂虫至今还蒙在鼓里，以为是我自作主张破坏了赤白两狄的盟约，以至于此番出征无功而返，再加上小人暗中进谗言，说我与敌串通一气，私自放走捉到的俘虏，哼，这几项罪名加起来够我死上十次不止。”赤灵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俘虏便是自己，一时心中百味陈杂，只听何雨霏又道：“我已答应了那个人，岂能言而无信，所以我是一定要离开的。”赤灵紧张的道：“那人是谁？”何雨霏破涕为笑道：“不过是个有些本事的小丫头罢了。怎么，你心里发酸了？”赤灵心中烦乱也不愿去细问，何雨霏见他低头沉吟，道：“今日来此能见上你最后一面，我已心满意足了，刚才听你说让我陪你去江南，我真的好生欢喜，也好想答应，可是对不住，我，我不能和你同去了。此去不远千里，你自己好好保重身子。”说着两行清泪顺着雪白的脸颊滑落。忙别过头去，赤灵最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流泪，忙道：“你从没什么地方对不住我的，你也要保重，日后咱们总还有见面的时候。”何雨霏眼中放出异彩，道：“你说的是真的？”赤灵重重点头，何雨霏道：“我也是这样想，谁说胡汉不两立，天生死仇敌，我便结交了一个中原人做朋友，也没什么了不起嘛。”转头对赤灵道：“我给你的那块玉坠呢？你还带在身上？”赤灵道：“那是当然。”说着从怀中取出，何雨霏一笑，微微侧着头道：“你倒是听话，这么久也没摘下来，里面的那条皮卷你也看过了吧。”赤灵道：“嗯，还害得我难过了好一阵，不过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何雨霏道：“世事无常，那晚我也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来找你呢。”顿了一顿，道：“若不是欠了那小姑娘一个天大的人情，非还不可，我好想陪你一同去越国呀。”抿着朱唇再也说不下去.

赤灵静静听着,脸上流露出及惋惜又无奈的神情,何雨霏起身望了望窗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浓云淡去,不知不觉间破晓黎明悄然而至,转过身轻轻地说道:”赤灵,我该走了,你,多保重.”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赤灵似回过神来,:”你,要走了么?”心中有千言,到了此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难道要出言挽留她么,可自己前途渺茫,日后该何去何从,又想到二人终是要各奔前程,分道而行的.费了好大劲开口道:”那,那我送你出去.”何雨霏愣愣瞧着,眼中神色数变,是恨自己当初为何要许下那不可违抗的诺言,还是恨赤灵不肯出一言留住自己,可能只要一句话自己便不用走了,如果能陪在他身边,那该是多么美的一件事呢.她闭上双目,狠狠吸了口气,忽的冷冷道:”不必了.”转身推门而出,再也没有回头,顺着石阶快步走下山坡,她不敢再回过头去,生怕再看到赤灵那透着凄婉的双眼,怕那双比天河还要明亮几分的眼睛,让她情不自禁的改变主意.这一路上,她心中慌乱极了.走得无比艰难,几次想要转过身子再看上一眼,哪怕是只能看到方才自己待过的那间房屋,但终究还是强忍住,山寨中也再无往日晨中练兵的喧闹,周围一片死寂的宁静,一直穿过后寨繁茂的树林,才慢下脚步,伏在一棵树上大口喘着粗气,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幼修习雪息功.内力已有相当根基,而刚才的那几步路,却让她感觉到从所未有的疲惫.山风袭来,何雨霏身子不禁一缩,身外传来一股凉意,此时的自己便如同冷风中的一片枯叶,截然一身无依无靠.,孤独寂寥之感涌上心头,忽然林中深处传来一声叹息,微有惋惜之意又似带着嘲讽,暗影中走出两人,其中一人见到何雨霏似乎愣住了,眉头一皱,道:”花晓云,这就是你要等的人?”身旁稍娇小的人影点点头道:”对呀,人总算凑齐,可以上路了.”冲着何雨霏喊道:”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人想必也见到了吧.我给你的那样物事还带在身上么?”何雨霏苦笑一下,从袖中取出一支半尺长的卷轴,花晓云大感满意,对身旁的女子道:”好了,咱们走吧.”何雨霏正要上前,却听郑方园道:”慢着.”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何雨霏似乎对她十分畏惧,不敢与之目光相对,忽听郑方园冷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该是那个狄族的少将军吧怎么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言语中大有幸在乐祸之意,何雨霏紧咬朱唇,也不答话,只听郑方园又道:”想不到那个威风凛凛的少将军.换了女子衣衫,倒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呢.”何雨霏双手紧握成拳状,指节发白,郑方园只道她要动武,早已暗自提防,这正是求之不得,她生于郑国,距狄卫交界并不甚远,也曾目睹过胡汉交战的惨烈,狄族攻城掠地烧杀之事也听闻不少,是以自幼便对狄族人深恶痛绝,眼见面前是个生于夷族的胡女,虽与她并无深仇大恨,也想出手教训一番.不料何雨霏抬起头紧盯着自己,眼中闪着点点泪光,泛红的美目中透出倔强之意,郑方园心头一凛:”这眼神怎么和他恁地相似,”不知为何,一见何雨霏此时的眼神登时想到了已亡故的庆忌,那双自己为之痴狂的目光,早已深深印入心中,虽说二人男女眉目大不相同,但那股固执与刚毅的气息,郑方园却再熟悉不过,”你昨夜去山寨做什么?”郑方园问道,不觉言语已缓和了许多.何雨霏别过头去,闭口不言,花晓云在一旁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去看望她那位朝思暮想的少年郎了.”何雨霏脸上微红,轻哼一声.郑方园心中一动,脱口道:”是赤灵么?”何雨霏心事被她当面说中,也不言语,只是微微低下头去,郑方园见她神情,已知自己所言不差,又回想起当日在御狄的营中,赤灵对一个狄族女子百般维护,看来便是眼前之人了.想到此处心中又有些好笑,对何雨霏也生出莫大同情,”赤灵那小子真是造孽呢,害得这夷女对他相思落泪,可这夷女也是傻瓜一个,偏要对他动情,但为何却不知进取,明明有了心爱之人还要跑出来加入什么门中.”看着何雨霏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而我呢,多想做一个像她一样的傻瓜,可是那个庆忌却偏不给我这个机会,”何雨霏见郑方园脸色忽而温柔,忽而激动,再无刚才的气恼,倒暗暗松了口气,只是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朝阳透过淡淡的浮云,从窗外射进屋内,庭院中显出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赤灵愣愣坐在窗前,胸中却是痛楚难言,望着天边,忆起昔日种种,从回雁峰,五明堂,幽冥谷,再到此时的匡地山寨,这几年来有喜有悲,而大雪山之旅,积雪境之险,与何雨霏相遇相知,更似深印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忽觉这一切便如同一阵过眼云烟,,而此刻正是烟消云散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门声再次响动,赤灵猝然一惊,转身瞧去,却是宁羽心一身紧身青衣立在门口,赤灵淡淡一笑,站起身来,道:”羽心妹子,有什么事?”宁羽心道:”孔叔叔今日一早回都城了,还让我转告你说,若是不想担任这寨主之位,他可举荐你去卫宫,至少也可担任侍卫统领之职,赤灵哥,你怎么想呢?”赤灵心乱如麻,王宫之内不比山寨,繁文缛节甚多,再也不能无拘无束,而自何雨霏远走,心灰意冷之余,更觉得留在此处再也无益,况庆忌亡故睹物思人难免惆怅,自己想了一个早晨终于打定主意,当下将自己想法说出,宁羽心微微露出失望之色,却听赤灵道:”羽心,你想陪我去越国么?庆忌大哥不在了,郑姐姐也不辞而别,留你一个人在这,我真有些放心不下,”眼中登时流露喜悦,连连点头答应,赤灵道:”此去山遥路远,江南水土不比北方,而且一路上说不准还要吃不少苦,你可要想好了.”宁羽心摇头道:”没事的,再大的苦我也不是没吃过.当初我在卫国边城里流落,什么样的难事都碰上过,若不是遇到庆忌大哥,他还将不多的吃的分给我,我早已饿死街头了.嗯,那时的他还是个逃亡落魄的吴国王子,几乎一无所有,可…..”说到这里念及亡人,声音也有些发涩,赤灵不忍见她难过,忙岔开话头道:”那山寨中尚有的几百人该如何安置,”宁羽心闻言,收敛心神道:”让孔叔叔将他们编入卫国正军,你看可好.”赤灵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宁羽心道:”那我这就去找孔叔叔商议,赤灵哥你也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出发好么?”赤灵望着宁羽心出门.又重新坐回到窗前,一想到要远离此地,心中黯然不已.庆忌遇刺的那几日总想着该当如何重整旗鼓,直捣吴都,可此时却再也提不起一丝怨恨,这几年来的奔波,究其缘由,皆是身负血仇所致.没有几日是为自己而活,可能只有在荒芜人烟的大雪山里,远离尘世喧嚣.面对着何雨霏时,才让他心中稍有安稳吧.

当日傍晚,宁羽心才从卫都中赶回来,手中多了一只长条包裹.赤灵奇道:”这是什么?”宁羽心一笑,将那包裹打开一端,露出一只剑柄,赤灵瞧得眼熟,猛地醒悟道:”承影?”宁羽心所持的正是孔周视为至宝的承影之剑,赤灵笑道”孔叔叔真是舍得,把它送给你了?”宁羽心点头微笑道:”他听说我要去江南,也没什么给我留念的,便送我此剑防身了.”见宁羽心欢喜之极,不由暗笑道:”当日羽心软磨硬泡也不曾将这柄宝剑从孔叔叔那里要来,如今总算遂愿了.”又听宁羽心道:”这是孔叔叔让我交于你保管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蚕丝帛，赤灵接过，只见上面绘制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方块，似是房屋简图，标有路距远近，场所名称，牢狱寝宫兵营将台花园，当中方图上赫然标着王宫二字。宁羽心道：“孔叔叔说这是庆忌大哥以前凭记忆绘制的吴国国都的地图，一直放在他那里。日后说不准能用的上。”赤灵苦笑一下，还是小心收入怀中，二人又收拾了一袋细软财物作为盘缠，连同庆忌留给赤灵的那口乌木箱一同放入备好的马车，清水干粮一应俱全，寨前留下两道不深不浅的辙印，为了不惊动其他人，二人借着月光向南方驶去，宁羽心忙了一整天，早已困倦，约莫四更天时，便在车中渐渐睡去。马车后映出一道斜斜的影子，暗夜下的旷野中响着咕咕的车轮声，赤灵长长吐了口气，等待自己的，不正是如同一条被夜色笼罩的长路，无法预知么。可黎明终将会到来，朝阳终将会升起，想到此处，赤灵心神一振，向着南方策马而去。#审核：18280292415 时间:12 11 2019 2:21AM#发布:18280292415 时间:12 11 2019 2:21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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