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缅北当猪崽那些年
第16章:狂欢（旧版）

“别想了。”阿杰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在这里，能活一天是一天。”

下午的工作继续。

但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监工们的心情似乎变好了，巡逻时不再那么严厉，甚至有人开始哼歌。

而那些“猪仔”们，敲键盘的声音更急了，像是被刘强的成功刺激到了。

陈望盯着屏幕。

那个成都女老板的头像已经暗了下去，显示“离线”。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转账了，转了多少，转账的时候有没有一丝怀疑。

五点左右，阿杰的内部聊天软件响了。

他点开，看了一眼，然后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

“怎么了？”陈望问。

“成了。”阿杰的声音很平静，“一百万，全进了公司的账户。”

陈望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想起那个女人说的话：“我儿子支持我，说我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现在，这一百万，可能是她半辈子的积蓄，可能是超市的流动资金，可能是给儿子准备的学费……全没了。

“你……”陈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什么？”阿杰睁开眼，眼神冰冷，“觉得我残忍？觉得我该死？”

陈望没说话。

阿杰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那你呢？

你手里那几个‘潜在客户’，不也快上钩了吗？

到时候，你会不会转账？会不会收钱？”

陈望答不上来。

“在这里，要么吃人，要么被吃。”阿杰站起来，“我选了前者。”

他走到监工那里，低声说了几句。监工点点头，拿起对讲机。

几秒后，疤脸从楼梯走了上来。

“阿杰，听说你开单了？”疤脸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嗯，一百万。”阿杰说。

“可以啊！”疤脸用力拍他的肩膀，“提成十万，已经打进你卡里了。今晚想去哪儿玩？哥给你安排。”

阿杰想了想：“想去食堂吃点好的，然后……回宿舍睡觉。”

疤脸愣了一下：“就这？十万块呢，不去极乐坊玩玩？”

“累了。”阿杰说，“想休息。”

疤脸盯着他看了几秒，点点头：“行，随你。食堂那边我打招呼，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他转向全场，提高音量：“都听见没？阿杰，开单一百万！提成十万！这就是榜样！”

掌声再次响起。

但这次，阿杰没有站到中央，他只是低着头，走回工位坐下。

陈望看着他。

这个男人的侧脸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苍白，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像是两潭死水。

“为什么不去玩？”陈望低声问。

“玩？”阿杰冷笑，“去赌场，一夜输光？去妓院，染一身病？还是去吸毒，把自己彻底毁了？”

他转过头，看着陈望：“我见过太多人，开了单，以为自己翻身了，结果掉进更深的坑。我不想那样。”

“那你想怎样？”

阿杰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说：“我想攒钱。攒够了，也许……也许能买条命。”

“买命？”

“嗯。”阿杰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听说，有些园区，如果你能一次性交够五百万，他们会放你走，还给你弄个合法身份。”

五百万。

陈望在心里算了一下：按照百分之十的提成，要骗够五千万。

可能吗？也许可能。但到那时候，这个人还是人吗？

晚饭时间，陈望和阿杰一起去了食堂。

今天食堂果然加了菜，因为刘强和阿杰都开了大单，每个餐盘里多了一小勺红烧肉，还有半个卤蛋。

阿杰打了饭，走到角落坐下。

陈望跟过去，坐在他对面。

两人默默吃饭。

红烧肉炖得很烂，肥肉入口即化，但陈望吃不出味道。

他脑子里全是那个女老板，还有她说的“我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你第一次开单的时候，什么感觉？”陈望突然问。

阿杰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回忆。

“第一次……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广州开服装店。”他的声音很平静，

“骗了她十八万。她发现被骗后，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说她本来想用那笔钱给母亲做手术。”

“然后呢？”

“然后她没再做手术。”阿杰说，“后来我在网上搜到一条本地新闻，说有个女人从出租屋跳楼了，因为被骗光了积蓄。

配图打了马赛克，但我认出了那件衣服，是我骗的那个女人最喜欢穿的一件。”

陈望手里的筷子停住了。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做梦了。”阿杰继续说，

“就算做梦，也梦不到那些被我骗的人。可能……可能我的良心已经死了。”

他低下头，继续吃饭。

一口，两口，吃得很慢，但每一口都咽得很用力，像是在吞咽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吃完饭，阿杰真的回了宿舍。

陈望在院子里放风，看见刘强被两个监工簇拥着往园区另一头走去。

那是“极乐坊”的方向。

刘强已经换了身衣服，崭新的衬衫和西裤，头发梳得油亮。

但他走路的样子很奇怪，腿有点瘸，可能是昨晚被关禁闭时受的伤。

他的脸上挂着笑，但那笑容很僵硬，像是戴着一张面具。

陈望看着他消失在楼群后面，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寒意。

在这个地方，开单不是解脱，是另一道枷锁。

用别人的血汗钱，换一点暂时的“特权”，然后被推进更深的欲望陷阱，欠下更多债，骗更多人，恶性循环，直到彻底毁灭。

放风结束，陈望回到宿舍。

阿杰已经躺在地板上了，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但陈望看见，他的眼皮在微微颤动。

陈望躺下，闭上眼睛。

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明天，他也要开始“收割”了。

那个被他“养”了几天的女人，已经足够信任“他”了。

按照计划，明天该“植入项目”，然后等她自己跳进来。

他能做到吗？像阿杰一样，面无表情地毁掉一个人的人生？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如果做不到，他的下场会比王浩、刘强更惨。

疤脸不会放过他，龙哥不会放过他，这个吃人的地方不会放过他。

深夜，陈望被一阵歌声吵醒。

是隔壁房间传来的，一个男人在唱《故乡的云》，唱得很难听，跑调，还带着哭腔。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

唱到一半，突然变成嚎啕大哭。

然后是一阵殴打声，男人的哭声被堵住了，只剩下闷哼。

陈望翻了个身，面对墙壁。

在这个人间地狱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崩溃。

有人用疯狂，有人用麻木，有人用欲望，有人用……良心。

而他，选择了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必须做出选择。

要么吃人，要么被吃。

月光从铁窗照进来，冰冷如刀。

陈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活下去。他对自己说。

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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