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然用指节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苦笑着摇头:“所以我过去一年都还没有走出来。”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连亦怜泛红的脸颊上:“我的儿媳和亲家母就担心我走不出来,居然还在张罗跟我相亲的事宜,真是荒唐。”
他说这话时,故意让声音带上一丝无奈的笑意,余光却紧紧盯着连亦怜的反应。
连亦怜慌乱地别开脸,又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他,轻声道:“或许……或许她们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吗?”沈卓然倚在病房的窗边,望着楼下儿媳刘丽娜牵着孙子沈多乐在花园里玩耍的身影。
刘丽娜正弯腰给孩子擦汗,亲家母孙宝琴提着保温桶慢悠悠跟在后面。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本该温馨的画面,却让他心底泛起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沈卓然收回视线,扶着窗台慢慢坐下,苦涩一笑:“我儿子家就在对门,儿媳丽娜每天变着花样给我送饭,亲家母宝琴总念叨着要给我介绍新老伴,可我却越来越……”
话尾带着自嘲的意味,目光却牢牢锁住连亦怜调试血压计的纤纤玉手。
真不愧是自己平生见过最美的美妇,连手都长得这么好看。
连亦怜抬头时,恰好撞进他落寞的眼神。
她抿了抿唇,将袖带缠在他手臂上:“被人关心是福气,不过……”
她故意拖长尾音,指尖在他肱动脉处轻轻按压:“要是不合心意,被推着走反而更孤单吧?”
这话像根细针,精准戳中了沈卓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想起前几天的中秋晚会,他吟诵怀念亡妻的诗,有人直接喊着晦气,其他表演的老同事们载歌载舞上台,强行请他离场。
那天晚上,他攥着诗稿站在后台,听着礼堂里重新响起的欢声笑语,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异乡人。
沈卓然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对比,那些和他共事几十年的人,觉得他悼念亡妻是件不吉利的事。
但素昧平生的连亦怜却红着眼眶听他念完诗,连仪器报警声都没打断他。
沈卓然那双本该布满岁月沧桑的眼睛里,此刻跳动着少年般的炽热,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被人认真倾听,比什么都珍贵。
窗外忽然掠过一群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打破了寂静。
连亦怜慌乱地低头记录数据,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沈卓然望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退休后漫长又寂寥的日子,或许从遇见她的那一刻起,就有了不一样的光亮。
连亦怜垂眸将最后一块纱布仔细贴好,直起身时,发梢扫过他的袖口,带着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沈教授,其实您的儿媳和亲家母都是一片好心。
毕竟逝者已矣,不能太过沉醉悲伤,人还是要向前看,毕竟您未来至少还有三十年。”
说话间,她抬眸望进沈卓然眼底,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沈卓然靠在床头,望着她鬓边微微散落的发丝,突然觉得这病房里的白炽灯都柔和了几分。
他摩挲着被她触碰过的手背,似笑非笑地叹道:“连护士长,您真是太会说话了,借你吉言,我要是还能再活30年就太好了。”
他故意拖长尾音,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只是一想到未来三十年我都会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就觉得很没意思。”
连亦怜的睫毛轻轻颤动,转身将药盘放回推车时,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她再转回身时,手里多了支温度计:“沈教授你千万别这么想。”
她走到床边,俯身时领口垂落的珍珠项链晃出一道柔光:“您仪表堂堂、才华横溢,”
她顿了顿,把温度计塞进他腋下,手指在他肩头按了按:“您一定能够邂逅黄昏恋,找到能够跟您白头到老的老伴。”
沈卓然突然觉得病房里有些闷热,扯了扯领口,冲她眨眨眼睛:“真的吗,我真的有这么好?”
他夸张地摸摸自己的脸:“被你夸的我都有点飘飘然了。”
连亦怜噗嗤笑出声,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这个动作很是亲昵:“沈教授,在您这个年纪您绝对是钻石王老五,”
她的指尖划过他手背,声音甜得像浸了蜜:“不论是仪表还是才华,都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男人。”
沈卓然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牢牢锁住她泛红的耳垂,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句“也包括你吗”。
这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毕竟跟这个美女护士长还没见过几面,不能太过唐突。
沈卓然凝眸看着连亦怜端庄明媚的脸蛋:“连护士长真的太会给情绪价值了,让我也忍不住想要夸夸你。”
他忽然凑近,眼中带着试探:“看你长得这么美丽动人又温柔如水,全身上下都是那么完美无瑕,我真的好羡慕你的丈夫能够娶到你这么完美的妻子。”
这话让连亦怜手中的托盘猛地一颤,酒精棉球差点滚落出来。
她咬着下唇,睫毛剧烈颤动,半晌才艰涩开口:“沈教授您有所不知,我已经离婚了。”
沈卓然瞬间瞪大双眼,装出震惊的模样:“怎么可能,您这么完美,还有哪个男人会那么想不开跟你离婚?”
心里却想到连亦怜那个拖油瓶病弱儿子果然是个定时炸弹。
虽然那个病弱儿子将来百分百会对自己不孝,但沈卓然还是感谢,正因为有那个儿子的拖累,才会让连亦怜这样万里挑一的大美女,能够一直保持单身,等到自己的出现。
儿子在重症监护室抢救的画面、前夫摔门而去的叹息声在脑海中交替闪现。
她张了张嘴,几乎要说出是因为儿子的病,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之前有过好多次的失败教训,直到两个人感情还不深的时候,说出自己儿子的真相,往往会让男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