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圭脸色冷漠,“我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如今你道场出了问题,先生就真的非要来找麻烦吗?”】
【齐先生笑笑,“稚圭,你有没有想过,你虽是天地眷顾,应运而生,可是当真以为我没有压胜的手段?”】
【“还是说你觉得几千年前,四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圣人,联袂莅临此地,亲自订立规矩,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有留下半点后手?”】
【“说到底,你只是坐井观天罢了,苍穹之高,大地广袤,远远不是井口那点光景模样。”】
【少女皱眉,“齐先生,你也莫要拿话来唬我,我不是我家少爷宋集薪,对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不感兴趣,也从来不信。”】
【“先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打生打死也好,好聚好散也罢,我都接着。”】
【齐先生转身,望着少女,而后缓缓说道:“劝你脱离此处樊笼后,以后不要得寸进尺,涸泽而渔,无论对谁都没有好处。”】
【“尤其是你和他踏上修行大道之后,不管是否结为道侣,都应当收敛锐气,不可跋扈恣睢。”】
【“这并非是什么威胁,而是离别之际,我的一些肺腑之言,也算是善意的提醒。”】
【少女闻言,气势缓缓升起,甚至要压过齐先生半头,语气嘲讽的说到:“善意?”】
【“呵呵,数千年来,你们这些了不得的修行中人,高高在上,画地为牢,拿此地作为一块庄稼地,今年割一茬明年拔一捆,年复一年,千年不变。”】
【“怎么到了现在,才想起与我着孽障与人为善了?”】
【“我听少爷说过一句话,被你们很多人奉为圭臬,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吧?所以说也怪不得齐先生,毕竟...”】
【齐先生继续前行,轻轻踏出一步,似笑非笑,“哦?”】
【一步之后。】
【婢女稚圭脸色微变。】
【两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一处地方,四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遥遥的头顶上方,有无数孕育着神圣气息的光线洒落而下。】
【他们如同置身于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井底,那些金黄色的阳光从井口缓缓落下。】
【原来,这稚圭就是三千年前那头真龙的转世之身,而她也被锁龙井锁了整整三千年。】
【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小镇之中的锁龙井底部。】
【中年儒士一袭青衫,衣衫上有阵阵流光溢彩,流转不息。】
【浩然之气,正大光明。】
【少女先是面容狰狞,只是很快就恢复脸色淡漠的麻木模样。】
【“先生何以教我,要如何劝我向善?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儒家那位至圣先师,以及道祖之一,都曾提出过有教无类?”】
【齐先生摇头,“跟你讲一万句圣人教诲,也没用。”】
【:“我知道你其实有无穷无尽的愤怒,怨恨,杀意。我并非容不得异类,只是你要知道,随意起恻隐之心,泛滥施行慈悲之举,从来不是真正的三教教义。”】
【少女扯了扯嘴角,眯起那双诡异的黄金重瞳,“原来齐先生是真的回光返照了,自然比起以往更加不好惹。”】
【齐先生却是一笑置之,“道理讲不通无妨,但是只要我齐静春在世一天,还有资格坐镇此地一日,你这忘恩负义的孽障,就别想张牙舞爪!”】
【“我忘恩负义?”】
【齐静春怒色道:“当年在你最虚弱之时,不得不低头俯首,主动与人缔结契约,是谁在泥瓶巷的大雪天救了你?!又是谁这么多年来,一点点蚕食掉他的仅剩气数?!”】
【“饿了,就要找东西吃,把肚子填饱,这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少女理所当然的说道:“再说了,他本来就没什么大的机缘,早死早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还有点渺茫希望!”】
【“住嘴!”】
【齐静春怒喝,“大道之玄,天理昭昭,岂是你可以一言断之?!人生各有命数缘法,你有什么资格替他人作出选择?!”】
【少女头顶,凭空出现一只光芒璀璨的金色大手,迅猛按在少女脑袋上,迫使她瞬间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磕头声,砰然作响。】
【“你们可以压我低头,但我绝对不认错!”】
【那只威势磅礴的金色大手,扯住少女脑袋,一提起一按下,又是一次磕头。】
【齐静春沉声道:“别忘了!这一线生机,是圣人们给你的,并非你争取而来!否则别说镇压你三千年,三万年又有何难?!”】
【始终被按住脑袋的少女嗓音沙哑,“你们的狗屁大道,我偏不走!”】
【儒士高高抬起手臂,对着身前虚空猛然拍下,“放肆!给我镇!”】
【一方巨大印章迅速出现,砸在本就跪在地上的少女背脊。】
【少女整个人像是被重物砸断了浑身骨肉,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无比凄惨。】
【即便如此,少女有一只手五指如钩,使尽全力,五指指甲好像在地面上刻字。】
【“三次磕头,是要你分别礼敬天地!苍生!大道!”】
【少女没有回应。】
【齐静春终于散去了磅礴威严,“我齐静春不过是圣人门下一介腐儒,就能压得你三磕头,你出去之后,一旦为所欲为,真不怕遇上比你更不讲理的存在,一根手指就将你碾碎?”】
【“你在此地,确是被镇压拘押,不得自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世间哪里有绝对的自由,我儒家至圣制定种种礼仪,何尝不是在为万物苍生,谋取另一种自由?”】
【“只要你不逾矩,不违制,只需恪守礼节,有朝一日,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
【少女摇摇晃晃站起身,笑容惨白,微微露出森严的牙齿,“先生今日教诲,奴婢记下了。”】
【齐静春转身离去。】
【少女却是突然开口道:“就算我对陈平安忘恩负义,但是先生身为出类拔萃的圣人门生,为何会袖手旁观?为何只对弟子赵繇和我家少爷,青眼相加,对于身世平常的陈平安,不过尔尔?”】
【“这何尝不是与商贾做买卖无异,若是奇货可居,便精心栽培,对待粗劣货物,便敷衍应付,能否卖出好价格,根本不在乎?”】
【齐静春笑了,如同春风拂面。】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
当光幕中的齐静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平安忽然精神一震。
【李宝瓶:“小师叔,看来齐先生对你的期望很高啊!”】
【陈平安:“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是否能让齐先生满意?”】
【齐静春:“陈平安,你做的很好,一直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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