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鞋匠闯大清
第四章 雁四（旧版）

崔怜云那张宜喜宜嗔的俏美面孔也有些茫然，注视良久，悄悄向后挥手道：“不准喧哗，全部撤出村去。”

乱世之秋，这个乞丐似的汉子，在崔怜云看来倒像是个孤高乖戾的奇人，权衡利弊，她选择了暂避。

那汉子闻声，把手缓缓放了下来，乐声嘎然而止。他缓缓抬起头，眼光越过众人，直接把崔怜云锁定了。无形的气势弥漫开来，沉重而压抑，令人窒息。

“崔大小姐，他们都可以走，你是走不了了。”声音低沉沙哑，比埙声还让人难受。

崔怜云本想息事宁人的，没想到却是避无可避。堂堂的红枪会瓢把子的妹妹，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登时双颊变得嫣红，胸脯起伏不定，明眸怒视着那人，大声说道：“大胆狂徒，你找死！”

“哈哈……”那人陡然一声爆笑，如惊雷炸响，阴恻恻道：“找死？老子是来抢亲的，没入洞房，咋会死？”

“妹子，跟她啰嗦个啥，把他打发了得了。”牛铁早已不耐烦，不等那人话音落下，抬手就是一箭，弓似霹雳，箭如流星，“嗖”地怒响，便射了出去。

双方距离不过十几步，以牛铁那开山裂石的神箭功夫，根本没有闪躲的间隙。

然而那汉子神色不变，嘴角微弯，露出淡淡的鄙夷之色，注视着迎面怒射来的箭矢，右手挥动，长袖飞舞，五指快捷莫测地跳跃，一下子把凌厉怒射的箭枝弹飞出去。

“啊——”随着一声大叫，牛铁一下子翻倒马下，胸前的锁子甲甲缝之间，斜斜插着一把飞刀。堂堂的刘大将军竟不是人家的一合之将。

原来那人用右手弹飞箭枝同时，左手飞出一把狭锋飞刀，寒光倏然闪烁，牛铁猝不及防，胸膛中刀，幸亏有锁子甲保护，飞刀入肉不甚深，总算保住了性命。

“哈哈哈哈……”那汉子发出一阵高亢的狂笑，如雷霆似地炸响，在人们耳畔嗡嗡回荡，随即凌空飞起，衣袖翻飞，两脚在空中飞踏，在人群中穿梭，须臾间来到崔怜云马前。

小豆子不暇思索，催马前冲，飞快地挡在崔怜云身前，双手握刀力劈华山，直取那汉子的脑袋。那汉子右手瞬息暴涨，猛然拍出，手掌心竟然爆放出蒙蒙冰霜白气，宛如层层雪雾汹涌奔腾。

“小豆子快闪开！”崔怜云大声喊道。她看出那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冰魄掌，然而小豆子一心保护自家小姐，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依然挥刀直剁。

“轰——”小豆子的刀还未劈落下来，他胸骨瞬间被打得粉碎，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直挺挺地向后飞起，撞到林染秋身上，林染秋也是惊呼一声，二人倒飞，却撞在崔怜云的马上，把崔怜云手中的短剑也撞掉了。

然崔怜云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一身马术十分了得，身子已经掉到马腹之下，两腿还紧加马腹，提气翻身，又回到了马鞍上。

就在这时，那汉子出手如电，手臂似乎瞬间暴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抱住了崔怜云的纤腰，脚尖在枣红马的马鞍上一点，凌空踏步，瞬间掠到了老槐树的枯枝上。

“哈哈……你们这帮花子军不过尔尔，都散了吧，回去告诉你们崔大当家的，就说崔大小姐给我暖被窝去了。”那汉子抱着崔怜云，站在一根拇指粗细的枯枝上，在风中忽上忽下，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语气傲慢、狂肆，简直把身下的几百号人视作无物。

仅仅片刻功夫，牛铁重伤，小豆子丧命，崔大小姐被擒，红枪会无不惊骇莫名。四野一片沉寂，一干义军仰头看着树顶，张惶无措，进退两难，六神无主。

崔怜云心中也是惊骇、恐惧、悲伤如浪潮汹涌，面色惨白，眼泪不争气地扑簌簌落下。

“等一等。”突然一个细弱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这位好汉，你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厉害的英雄，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我们回去也好向大当家的禀报。”林染秋见身边这些人此时都成了傻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排众而出，仰头说话。

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给崔怜云制造点儿机会。崔怜云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个人情他必须还。

“哈哈……你小子倒有些鬼心眼儿，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老子雁四，崔健如果真有本事，叫他到太行山找老子吧。”雁四说完，又俯下头，在崔怜云耳畔色迷迷地道：“美人，咱们这就回家喽。”

雁四说罢，蓦地纵身跃起，向着村外飞去。

就在雁四凌空踏步瞬间，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啊——”随着叫声，崔怜云从空中笔直落下，在临近地面的时候，她的脚尖在树干上一点，稳住了身子，轻飘飘稳稳当当站在了地上。

“好你个小妮子，竟敢暗算伤人！哎哟……好歹毒的手段，老子饶不了你……”雁四的怒骂声从空中传来，然声音越来越小，隔着绵延的房屋废墟，一匹马飞也似地向远方驰去。

崔怜云注视着雁四逃遁的方向，过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走到林染秋面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谢谢你。”

众人闻言皆是惊愕不已，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过说了两句不关痛痒的话，咋会救了大小姐呢？

原来林染秋在撞到崔怜云瞬间，把手里那颗弹头塞到了她手中，后来又设法转移雁四的注意力，崔怜云乘机把整颗弹头拍进了雁四的后背。

小豆子的尸体都凉了，牛铁依然昏迷不醒，也不用找粮食了，崔怜云一脸哀伤，把他们放在马背上驮着，径直回归了大营。

林染秋还是和小豆子同乘一匹马，不过小豆子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无声无息地趴在马背上，再也不会用胳膊肘撞他了。

短短一天之间，林染秋经历了自己的生死，经历了福伯的逝去，经历了小豆子的大义舍身，他几乎麻木了，又似乎看淡了。

佛说：“生和死，一呼一吸间。”他似乎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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