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浮花落
第一章 :南星民变,水流出山(旧版)

鸣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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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水是水,山是山,王侯将相代代换;民是民,官是官,田间庙堂戏里传。

百越之地,大江大河有百里,铁甲也有十里。江两岸是悬崖陡峭,陡峭的山崖后面,是冥岩?谷,周遭盖六百里藤曼,洞穴有数百计。仙人关,九层崖,当地各族聚居,或结草建屋,或久居洞穴,种稻狩山,自食其力。此处人家,有药毒弩矢自保,看似世外桃源,却也难逃官家横征暴敛,杂税苛捐。王土之下,安能有闲民。这十里铁甲,就是王,就是要世代劳作的人,交出自己的钱和粮。

已是十一月,草木结实,兽走鹰飞,是个觅食的季节。稻谷早已被收割,干涸的稻田里也没了农人的踪迹,秋风无迹,归于深山。这十里的铁甲静悄悄,如同滚石移动,碾压、踩踏着山谷里一草一木。立冬早已过,此地的气候却凉爽宜人,蚊虫颇多。蚊虫不惧铁甲,肆意啃吸着藏在铁甲里兵士的肉血,兵士却不敢张扬的拍打。

队伍为首的是前将军,纱布遮面,策马徐行。两侧护卫则举旗开路,左顾右盼,看似戒备,却表情得意从容,好似行军如游山玩水,儿童戏游。这位前将军,忽举手示意大军停下。不时,前方有探子奔来相报:”三里外有儒生老子数百十人,正持香火跪地,求见将军。”听闻探子的禀报,将军不仅眉头一皱。

且说这位将军,征讨民乱数年,既知民意,也懂民心,深知朝廷便是民乱的起始缘由。但,自己和这些兵卒,代表的就是朝廷,就是暴民的死对头。民乱不除,御史监官造册,朝廷不悦,仕途更是难上加难。历来民变多由于饥荒,丰收年景也难逃增税,附加徭役。乱民举家犯上,只求温饱,成则兴一时,败则为奴为娼。此处山人族群聚集,一旦起事,青年壮士可为主力,老子儒生可出谋划策。虽无抗敌经验,但对本地山水利害明了,占据山寨地势,自产自足,一方称王未尝不能。儒生善熟读经史,知朝代更迭事理,老子熟经历怜后生,深知不争则不活的道理。这二者都不怕死,最容易怀恨官家朝廷。自古朝廷治民变,以蛮治蛮最是有效。无论是朝廷丰厚的赏赐,还是部族间的世仇,都是朝廷可以利用的手段。征集与乱民有仇恨的当地士卒,给他们做官的机会和钱财诱惑,就相当于给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报仇,去冲锋陷阵,去“理所当然”的抢夺别人的地盘。思考至此,这位将军心里是有足够的胜算的。

一阵凉风吹过,坐骑马儿不由得甩鬃嘶鸣。一番思索过后,这位前将军,细细端详着远处的山谷。三里外瘴气缭绕,隐约有条山谷的入口,两侧垂崖笔直,似无攀登的可能,无数藤草跨越两侧山崖,像桥梁,也像条条垂死的绳索。前将军不仅感慨:“此鬼门关也,我等闯进去看上一看!”话音落,秋风响,杀心起。

队伍再走三里,果然见无数妇孺老幼跪在路中。将军踱至人群几十步外,挥手示意手下先将人群层层围住。刀兵盾甲顿开,轰隆隆团团住人群,透过盾甲的缝隙,枪兵摆出长矛指向内。跪地的人群顿时开始慌张起来,为首的老者急忙拱手作揖,大喊道:“此处匪乱盛行,我等小民深受其害,得知军爷来此剿匪,愿做军爷的向导,除匪患以正民风……”。还未等老者把话说完整,将军便不耐烦的一挥手,左护卫一声令下“杀!”枪矛便毫不犹豫的扎进人群,一时间乱叫声起,人群慌乱欲逃却无计可施,只能在这盾甲的围墙里挤成一团,如同待宰的牲畜一般,一步一步,一只一只,被长矛乱戳而死。喘息之间,喊叫声便已停息。血腥味,开始涌出,弥漫向山谷,腐鸟飞出盘旋,蚊蝇飞扑而入。

安静,死亡后的安静。此刻的兵卒,持兵器一动不动,立了有半柱香时间,直看着倒下的人,不再动弹了,才放心的开始收拾战场。将军的护卫不解的看着将军,将军只是示意搜查死者的随身之物。果然,捋须之间,兵卒便搜出众多匕首、石灰之类的物品盛上来前。众人又惊又喜,皆感慨将军威武。

“捏捏……”刺耳的嗤笑,如同得意的公鸭一般,从将军的面纱里哼了出来,怕是在山谷后躲藏的野人山兽,都吓得欲散奔而去。也罢,这山谷不再有片刻的安宁。

“传我令,将这些乱匪剖肠挖肚,斩首挂于树梢,以示惩戒。“前将军继续命令道:“起火把,入谷,防山顶巨木滚石,弓弩箭手两侧先入山顶清道,见藤烧藤,见洞烧洞,我要清理这方圆六百里的山寨。”杀声四起,刀兵弩卒如苍蝇般扑进这个山谷,一时间分不清是官是匪。铁甲里人的一样也是农人,可是躲在盔甲里,便可视杀人如理所当然,可肆无忌惮地蹂躏这山这水,这烧不完的寨。

杀戮,是会招来仇恨的,一代一代的仇恨相传,一代一代的仇恨又被利用,便有了一代一代的故事。

入夜,山火通明,浓烟斥鼻,山谷内,嘶吼惨叫不断。火器声,兵器声,哭啼声,连虫鸟都难逃出这片火海。

成化初年,广西瑶族民变,义军四起,波及岭南多省,朝廷命韩雍率军平乱,征当地壮族兵士,合十六万,经五月,尽剿之。

正所谓三年五载魂归西,逝去的亲人谁都不愿忘记,可作恶的人却总想着别人能原谅自己。岁月就是这万能的药,让人不得不吃下去,忘了这不该忘的,原谅这不该原谅的。朝廷的绳索一松一紧,便能让百姓相互撕咬,又相互“体谅”,维持着动荡的太平。

五月,刚过完端午节,三晋太恒山脉,寒气已消散,草木新生,野花遍地,是个不冷不热的时候。

通往冀州府的官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从西边的山口,跳出一男子,直奔官道上去。这男子,看上去有二九出头,束发无须,灰布粗衣,背斗笠行囊,肩挂一双硬皮靴,裤腿儿卷起,赤脚急行。能在这嵌满砂石的黄泥路上,健走如飞的,除了皮糙肉厚以外,断要有超出常人的筋骨,绝不似一般的农商走卒。按常理,每年春寒过后,各地的商人就会早早地出动,进出闹市京城,开始一年的奔走忙活,而今年,已到了这个时节,大路上却冷清得很。

乡里的庄稼长势丰茂,有守田的农人和村落的烟火。年轻男子喜欢这乡里的风景,饿了就拿出背囊里的馒头,简简单单,啃上几口;渴了就寻个山泉饮上几口。白日行路,河里游水,夜宿草棚,生火烤鱼,当真是浪子无忧,令人羡慕。

这男子向东直走了三天,干粮渣渣都吃没了,路边的房屋渐渐多了起来,料已近京城郊外,路边的庄稼田地,反倒荒凉的很。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却也多出了很多乞丐。老幼牵手流移,或携子俯卧路旁,举牌卖子求食;或有气无声,见人便举碗点头。细看则面似瘦梨,棱角分明;身似竹编,腿比棍瘦;遥看数里,目光所及,行乞者不绝,嫣然来到人间地狱一般。这样的年景,又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想必是哪里又遭了灾,无奈举家迁徙来京乞讨,以求苟活。就这样走了半个多时辰,乞丐却越来越多,男子不禁难过起来。一是可怜这么多乞人饥肠辘辘,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二是想来京城也有这般景象,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期盼的。自己不是富家子弟,自然没有多少钱财可施舍,深感愧疚。只好低头避开周遭可怜的眼神,慌忙走了小半天时间,终于看到了宽阔厚高的砖石城墙,京城到了。

临近城门楼半里,这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寻了街边一家茶水铺,借用水井,洗了把脸,然后又洗洗腿脚,把肩上的皮靴穿上,如此简单收拾一番,谢过店家,便往城门走去。

城门口进出的人大约分成两队,左边进城的一队人明显较多,到城门口处,队伍变瘦,便于三两人逐一入城,城门嵌石刻牌匾“平則門“,守卫对行人的探查并不严格。两队中间路面,堆放着一堆衣物,走近才认出是躺了一个人,衣物里没有动静,似死去一般。年轻人看了好生惊讶,几步之外就有一众守城门的哨卫,有盘查进出人员的,有坐在小城楼口摆桌喝茶的,却不见有人注意到这倒地之人。年轻人疾步上前,走到摆桌的守卫前,拱手作礼:“官爷,前面有个人好像不行了,帮看一下吧。”

“嗯?”官爷的脸从斗大的草帽下斜露出来,眯着眼睛,似乎很怕阳光刺他的眼。

这位官爷想看看是谁在跟他说话,便抬起帽檐儿来,仔细上下端详,才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乡下人。瞅见了年轻人脚上的鞋子,又觉得似乎不是普通的乡下人,竟犹豫了起来。一边琢磨着一边顺着年轻人手指的方向看,然后不自觉的跟着年轻人就走了过去。近了那堆衣物,下意识的便用脚去踹了一下。不知道是躺着的那堆“衣物”是被踹醒了,还是睡得正香,似乎不情愿地翻了个身,又不动弹了。

“嗨,晌午刚吃饱了晒日头呢!刚有施粥的。”这时候,这位官爷才回过神儿来。自己竟然听着一个不认识的乡下人指派,顿时觉得有损颜面。便不耐烦的厉声问:“你干什么的?哪儿来的?”

年轻人作礼,道:“官爷,草民祖上也是军籍,这灾年农闲,想进城谋个活计。”说罢,便掏出一张路引,递了上去。官爷看了看,没了戒心,转而态度好起来:“小伙子,看着身板儿可以呀,进去寻摸寻摸吧,看到卫所就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在哪个府里谋个差事不难。”说罢便不再理他,转身凑近其他守卫搭话儿去了。

官纸收好,回头再看看来的路上,年轻人扭头便扎进城门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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