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沉云
第32章 星空（旧版）

上午的课结束后，杨主任再次在走廊上拦住我，不发一言地冲着行政楼扬了扬下巴，示意我跟着她走。一路上，质疑和戏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袭来，模糊又清晰的议论和谈笑声一次次愈发剧烈地撞击我的耳膜。没料错的话，很大可能是卫警官再次来访，连日缠身于此事让我苦不堪言，但我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配合。

出乎意料地，会议室里正等着我的并非卫警官，而是一位气质稍显生涩，眉目略清隽的警察。他首先很客气地对我们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他在事发当晚和卫警官一同前来，姓陈，今天按调查要求前来厘清几个问题。

杨主任信步走到桌首，拉开椅子坐下，并不看我。陈警官微笑着对着他对面的位置侧了侧头，我便顺势坐下，静静等着这场谈话开始。

“杨主任，按你昨晚提供的信息，今天特来当面了解一下，没有影响你工作吧。”陈警官的神情严肃起来，我一惊，我自然不知道他说的信息指的是什么，但直觉上势必与杨主任昨晚找我谈话一事有关。

“太客气了，配合你们工作是学校的义务。”杨主任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刻板。

“卫警官昨天也来找过这孩子，你们校方可能也因此找他了解过情况吧。怎么样，课程进度没有落下吧？”他扭过头看我，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你别紧张，我们只是按惯例了解情况，没有什么特别意思。”

“林羽没问题，我和他辅导员打过招呼了，近期所有学习任务都要为配合调查让路，后期他自己负责赶上进度。”

陈警官微微蹙了蹙眉，又瞥了我一眼：“那我们直入正题吧，尽量不耽误林羽上课。”他摊开面前的一本褐色硬壳本：“杨主任，你说的学院志愿服务队，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我诧异地用余光看杨主任，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或者说她的脸上鲜有表情。我不解地垂下目光，不知她提起志愿队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意欲为何。

“志愿队成立时间比较早，大约在四五年前，是我们学校的老传统，主要承担的任务是帮助学校做一些义务劳动。”

“队伍里的成员多吗，是否固定？”

杨主任微不可察地朝我这里睨了一眼。“队伍一直保持着十二人的定额，每年更换一次成员，都是大一的学生，每班出一人。”

“林羽是这届的成员？”他看向我。

“是的，是姜老师推荐的。”

“他既然来了，今天还会有队里其他成员过来吗？”

“没有通知其他人，有他一人代表队里就行了。”杨主任拖长了声音。

闻言，陈警官的脸色似乎更阴沉了些。“倒是没什么要特别问他的，我记得昨晚确认的是杨主任你来和我谈。”

杨主任的神情略有些尴尬，但转瞬即逝。“我们院方只是觉得，你可能也有事要问他。”

我登时觉得坐立难安，她的言外之意几乎是明白地说给我听。

对面传来一声轻叹。“这支队伍现在由谁负责？”

“我全权负责，每次活动，我全程在场，确保不出差错。”

“杨主任，能进出仓库的，除了你，只有这支志愿队的成员，信息里是这个意思吧。”陈警官转了话锋，似乎进入了这次谈话的正题。

“是的，我很确定。”

“嗯，最近一次活动是什么时候？”

“上周五，在仓库，为了两天后的宣讲做准备，提前从仓库里搬些器具进报告厅。”

我虽目不侧视，但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再次用余光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眼。

“当时十二个队员都参加了吧，你也全程在场？”

“对，活动在下午五点半，放学之后。”

“我记得之前听侯院长长说，仓库门钥匙一直在你那，所有人使用都要登记，那当天有没有学生先拿钥匙去开了仓库门？”

“你误会了，陈警官。”她清了清嗓子，“我保管成大所有功能室的钥匙，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都不会直接接触这个钥匙串，每次使用都由我亲手操作，亲自登记。如果你要看一下，我可以现在回办公室拿过来。”

“没有这个必要。”他摆摆手，将上身向前探了探，眼里的笑意溘然而逝，“可以的话，请你具体说说那次活动的具体情况。”

杨主任扶了扶镜框，正色道：“上周五下午，十二名队员在我办公室门口集合，接着进来一一在签到表上签字。随后我从手提包里拿了报告厅和仓库的钥匙，带他们去了仓库。”

“手提包放在哪里？”陈警官快速在本子上记录着。

“办公室的书柜里。”她的眼神忽闪几下，似乎又想到什么，“每次我离开办公室，都会锁上办公室的门。”

确实是个相当缜密的人，她话里意思是指没有任何人能拿走她保管的钥匙。我瞥了陈警官一眼，他微微点着头，应该是领会了杨主任的言外之意。

“嗯，那到了仓库之后呢？”

“从仓库搬了一些器具到报告厅，然后打扫了一下报告厅的卫生，用时大约三十分钟吧。”

“你和他们一起吗，中途没有回办公室？”

“全程监督，他们完成全部工作后，我亲自锁门，最后带队回教学楼解散。”她挺直身子，将眼镜向上推了推，“回办公室以后，我登记了当天的钥匙使用信息，登记簿就在我书柜。”

“那大致就是这样了。”陈警官停下了笔，蓦地将视线转向我，“林羽，当时的情况和杨主任说的一致吗？”

“嗯？是的，基本一致。”我一个激灵，猛然坐直了身子。

“那就好，关于那次志愿活动，你作为队伍成员，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没什么特别的，和之前的几次活动一样，以体力劳动为主。”我说。

“嗯，志愿活动嘛，肯定是要为学校出力的。”他的脸上又浮起笑意。

“陈警官，没什么要问他的了？”杨主任问。

“没有，他该回去上课了。”陈警官眼里掠过一丝异色，“杨主任，今天耽误你时间了。你为学生费完心，还肯抽时间配合我们，感谢。”

“哪里，都是为了学生。你们有需要，我们必定全力配合。”杨主任沉着脸站起身，不知所言是否由衷。

于我而言，这场莫名被要求参与的谈话随着上课铃的响起适时地结束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跟随在他们身后向校门口走去。

陈警官的径直穿过马路，身影渐渐隐没在车流中。杨主任沉默着转过身，兀自走向行政楼，方才道别时脸上漾起的笑容已荡然无存。我伫立在原地，凝望着她徐徐离去的背影，想喊些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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