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沉云
第23章 谈笑（旧版）

“江南韵大酒店……”我默念着，仰头望着莹莹烁烁的霓虹灯，红绿蓝混杂的灯光在硕大的招牌上肆意舞动着。

在这座小城里，这儿着实算得上是上档次的地方。我暗叹一声，锁上自行车，挎上包，迈步朝着金碧辉煌的大门走过去。

“晚上好！”两排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以相当得体的角度欠身问候，脸上缀满和年纪不相称的职业笑容，“请问有预约吗？”

我按着杨主任下午告知的内容说出包厢号，面前的女孩离开弯腰抬手示意我跟随她，我有些不自在地跟着她的脚步上楼，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大厅。

周遭雕栏玉砌的装修，热闹火旺的人气，风格浓郁的摆饰，一颦一笑间流露着严格培训痕迹的服务人员，无不显出这间酒店的气派。

“姜老师来了？找个位置坐。”侯院长见我推门进来，轻声招呼我坐下，

包厢在走廊尽头处，此刻很是安静，与刚才路经的几间喧闹的包厢有些许不同。除了通知我今晚来参席的杨主任外，桌边还坐着侯院长和王岚老师，以及一位始终没有转头看我的男人。寥寥几人，显得房间里有些空荡。

“不好意思，来得迟了些。”我握着门把手，有些歉意地笑笑，除了侯院长外，另两人并没有回应我，我顿感把手上镶嵌的陶瓷传来阵阵凉意。

“姜老师对吧，我们见过。”那男人瓮声瓮气地抬眼盯着我，伸手一指，“坐吧。”

我定睛细看，并不觉得意外，是冯泽安的父亲，自下午杨主任冷冷丢下一句口头通知后，我便猜到今晚这顿饭的性质并不简单。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冯泽安父亲，冯朝阳先生，今晚我们一聚，也是他提议的。”侯院长拍拍手，语气却不及平日的雄健。

杨主任闻言立刻挺直身子，指尖轻捏住酒杯，脸上也挂上不多见的笑容。

“今天请大家来，想必大家也清楚我的意思，”冯朝阳注意到我一直盯着左侧已摆上餐具的几张空椅子，说，“本来今晚还有几位经办这件案子的人也要来，但他们临时抽不开身，只好作罢了。”

他指的应该是卫警官几人，所谓的“抽不开身”恐怕也只是托词，他们大概不喜欢此类场合吧，我想。

我不觉又看向冯朝阳绷得紧紧的脸孔，眉间的每一道皱纹似乎都能夹紧头顶吊灯投下的光线。他似乎察觉到我正盯着他，忽地将目光投向我，我忙低头错开视线。

“冯先生，今晚最感谢的是您，我提议，我们先敬你一杯。”杨主任站起身，笑意晏晏地向着冯朝阳端起酒杯。侯院长给我递了个眼色，旋即，三只酒杯都向着冯朝阳悬在半空。

冯朝阳也不多言，捏起酒杯朝我们晃晃，随后一饮而尽。

“冯先生好酒量！”杨主任一声轻喝，扬脖将杯中酒倒入口中。

我见势，也将杯子凑近嘴边小抿一口，一股强烈的辛辣味瞬间麻痹了我的口腔，我不觉捏了捏喉头，差点被呛出泪来。

“姜老师，杯里还剩这么多，是不是我的面子不够分量啊。”冯朝阳见我欲坐。面色明显有些不悦。

“冯先生误会了，我们姜老师一向不胜酒力，以前教职工聚会的时候，她也是一直没沾过酒，今天算是我印象中她第一次喝酒了。”侯院长闻言立刻出言打圆场，我顿觉意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侯院长这么说，那我就不强求了。”冯朝阳放下杯子，“都动筷吧。”

我刚松了口气，一阵窸窣的低语声忽地从耳畔传来：“重新敬一杯，这件事学院受这么大应该，你有没有责任你心里清楚，表个态，不过分。”我转过头，杨主任正掩着嘴盯着我。

我踧踖地看着眼前转动的菜碟，手指不自觉地扣着椅面。侯院长发觉我的异样，坐在对面时不时瞥我一眼。

“快啊，这件事你能脱得了干系？”杨主任压着声音再次催促道，“真把侯院长话当真了？”

我缓缓站起身，两手举起杯子。“冯先生，我敬您，谢谢款待。”说完，我屏息将酒灌入口中，接着端着空杯示意他。

冯朝阳见我手里的空杯，嘴角缓缓绽开笑意，伸出筷子示意我坐下。我应声坐了，心里不是滋味，余光里见王老师怔怔地看我，身旁的杨主任却很是高兴。

我重新拿起筷子从眼前的菜盘里夹了一块鸡肉，咀嚼几下，却毫无滋味。

“侯院长，今晚的菜感觉怎么样？”冯朝阳开口问。

“一如既往，”侯院长停筷道，“看得出你对这家酒店下了很多功夫。”

我猛然一惊，才明白这家酒店的老板是冯朝阳，这样一想，也难怪领导们的口风今日弱了些，想必是有所顾虑。

“院里呢，最近一切如常吧？”冯朝阳瞥了我们一眼，话里显然带刺。

“风浪肯定是有些，文学院现在处在舆论的中心，成大也受了牵连，学生教师心都不定，上面下面我们都不好做啊。”侯院长答道。

“但不管怎么样，冯先生的事是第一位的，学生的事处理妥当，学校才能安宁。”杨主任跟腔道。

“是因为我出资支持院里的缘故吗？”冯朝阳揶揄道。

“哪里的话，冯先生。”杨主任明显听出冯朝阳话里的讽刺，愣了一下，又旋即反应过来，“只要是和学生或家长有关的问题，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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