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第三章（旧版）

高考宋见山考了全市第三，去了北京。我考得还不错，志愿填在了山东，从山师大毕业后落户到了威海，考了编。

大学四年，只有过年才偶尔听到宋见山的消息。大一疫情时倒还见了几面，他依旧耀眼。大二他开始创业，很忙，很少回家。工作室的名字叫青矜，首套服装的名字叫青青。十六岁那年，宋见山笑着对我说，她好臭美的，喜欢穿漂亮的裙子。

家乡通了新公路，进城的人更多，借着茶叶脱了贫。

大四时宋见山已经初露头角了，在服装行业也算入行了。

宋见山和我默契地很少联系。

有时听到教室里的孩子们读：“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也会想起那年夜幕慢慢笑罩青山。

我喜欢这座城市。只要向前走，就可以看到大海，喜欢海边时常呼啸的大风，五点的日出，我一个人也不会孤独又奇怪。

工作的第四年，我第三次见到了陈悠悠，十年，我依旧一眼认出了她，她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

那天我去家访，在小区里，她在和一个老人散步。我看到她挽着老人的胳膊，那只手上的钻戒。我坐在亭子里，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不一会一个男人拎着蛋糕走过去，她小跑着扑到他怀里，仰起头像是在问他怎么才回来。我听不到她们说话，只看到她牵着男人的手，另一只手又挽上老人，笑着叽叽喳喳。男人无名指上戴着素戒，他比宋见山要英俊，他们很幸福。从轮廓来看，那位像五十左右的老人，是男人的父亲。

陈悠悠比我印象里还要漂亮。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之后不久，我回到家乡母校支教。

有上级视察的时候，学校摆出展板，优秀校友那一栏，宋见山排在第一个。每次看到十八岁的宋见山稚嫩又骄傲的样子，想到他年少的样子，总会忍俊不禁。

感谢他成为了我激励学生的好榜样。

回到家乡县城的第六年，宋见山要结婚了。那一年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父母一开始和我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嫌不习惯，又回了老家。

我三十二岁，没有恋爱过，相过几次亲，都以失败告终。

生日那天收到了宋见山婚礼的请贴和一套漫画。晚上回到卧室随手翻来了漫画。

故事里是一个丑丑的寸头小男孩和一个丑丑的平头小女孩。男孩在河边的石头上晃着腿问女孩：“你知道小鱼为什么要跃出水面吗？”

女孩说：“它也想看一看远处的青山。”

男孩笑起来说：“回答错误。”

女孩打男孩一下，嘟起了嘴说：“那你说答案是什么。”

男孩得意地抬起脸说：“当然是为了呼吸！”

接着他又问女孩:“你知道小鱼为什么一直在游吗？”

女孩学着男孩的样子说：“当然是为了找食物啦。”

男孩摇摇头说：“小鱼想去大海里。”

我在心里说，你错了，宋贝山，小鱼舍不得小溪。

最后一页，女孩靠着男孩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王八蛋。男孩脖子上红红的围巾被风吹起来。

我又笑又哭，迟到多年的眼泪终于到来。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十六岁那年我对宋见山说：“宋见山，王八蛋。”

宋见山替我擦掉眼泪，拿腔作调地说：“大声点，听不见。”

我们靠着那辆又小又旧的自行车，穿越万水千山。

最后十七岁的宋见山站在阳光下，笑着对我说：“再见啦，余趁意。”

醒来看看干净的天花板，我说：再见啦，宋见山。

那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梦到宋见山。

余趁意，今年，不要喜欢宋见山了。

宋见山的婚礼我没去，包了红包，木鱼封在里面，托弟弟捎了去。听弟弟说新娘很漂亮，很温柔，我想了一会，回复说：那就好。

那天看网上的消息说青矜工作室发布了最后一套设计，名字叫寻。标牌是一个戴着红围巾的男孩躺在地上，心口处放着巧克力盒子，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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