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道
第十集 假性自体（旧版）

到了面馆门口，本清付了车费，下了车，只见街道两旁高楼林立，马路上车水马龙，甚是繁华。

本清见对面有一家高级餐厅，便对安妮开玩笑说：“你说的面馆是不是这里？”

安妮望了望那高大的建筑和闪烁的霓虹说：“那是五星级餐厅，你看看就行了，这边是咱们的。”

余本清扭头一看，眼前是一个低矮的两间房，门口挂着“武大郎面馆”的金字招牌，用彩色的霓虹灯圈着，一闪一闪的，还挺显眼。

两个人迈步进了面馆，嚯！人还真不少，老板见来了人也不打招呼，自顾自地在吧台后面忙着自己的活计。

安妮发现角落里有两个空座，便飞快地跑过去把座位占住了，招呼余本清赶紧过去。

余本清身材高大，座位有点挤，和邻座商量给腾了点地方才坐下，趁安妮翻看菜单的时间，余本清打量了一下饭馆的布置，拙劣的做旧，难受的仿古，墙上还挂着武大郎的巨幅画像。

本清笑道：“这是什么地方？穿越到哪个朝代了？”

安妮道：“宋朝呗，人家不是叫武大郎面馆吗？你这人就是较真！”

本清道：“武大郎不是卖炊饼吗？怎么还会做面条？”

安妮埋怨道：“人家就是卖个面条，你挑什么理？管他什么炊饼面条，好吃就行！”

安妮点了两份面条，一时间上不来，两个人就这么干等着。

“哎，来啦！细条牛肉面加鸡蛋一碗！热干面加萝卜丁酸豆角一碗，两位客官请慢用！”

话音刚落，一个古装打扮的店小二扛着一个大条盘过来了，他从条盘上端出两大碗面，四碟免费小菜，放在桌上，又飞快地转身走了。

余本清看了看碗里的面，说：“这不是挂面嘛！挂面可是元朝才有的。”

安妮道：“你小声点，别让老板听见！武大郎还是虚构的呢，哪有那么多事？赶紧吃！”

面条味道还不错，余本清很快就吃完了，安妮吃了一半就不吃了，本清问她怎么不吃了，安妮说要减肥。

两个人结了账，走到外边，安妮说：“怎么样，这馆子还不错吧。”

余本清说：“嗯，面条味道还可以，就是有点不正经。”

安妮笑了：“大家吃得好好的，就你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考古，你没看见大家都在看你吗？”

本清道：“是吗？我都没注意。”

“一会儿干啥去？”，安妮问。

本清说：“不知道，你要去哪里？”

安妮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愿回宿舍。”

余本清道：“附近不是有公园吗？要不咱们到公园转转。”

安妮有点犹豫，说：“这大晚上的，啥也看不见，有什么好转的？”

本清道：“晚上才好呢，没人打扰，可以安安静静地待会。怎么，你不敢去呀。”

安妮道：“有什么不敢的。”

本清说：“行，你胆子还挺大。”

安妮说：“嗯，我怕什么，如果有坏人有你在前面顶着呢。”

两个人说完正要往公园方向走，对过的大饭店门口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下吸引了余本清的目光。女人他认识，是自己的老婆许荣华，另一个看不太清楚，是个挺着个大肚子的中年人。只见两个人来到一辆高级轿车跟前，男人搂了一下她的腰，给她打开车门，然后关上车门，又转到驾驶室方向，自己也上了车。不大一会儿，那车在门童的指引下开出了停车场，往西边驶去了。

余本清像吃了只苍蝇似的，喉头有点堵。

“看什么呢？那不是你去的地方，咱们赶紧走吧。”安妮说。

这话听起来有点扎耳，余本清感受到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你说得对，那不是我去的地方，天要下雨，你是拦也拦不住。”

安妮看了看灰暗的天空，说：“看这天是有点阴沉。”

余本清道：“武大郎面馆！这饭馆开得还真是地方。”

安妮见他有点呆呆的，拉起他的手道：“你不是要去公园吗？赶紧走吧，我有点冷。”

余本清叹了口气：“好吧，咱们去咱们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公园里冷冷清清的，平时遛弯、散步、锻炼的人们都回家去了，只有那高大的树木、低矮的灌木丛依然静静地矗立着，在黑乎乎的空间里影影绰绰的，白天看起来干净漂亮的湖水此刻也变得黑暗浑浊。

安妮在前边走，余本清在后面跟着，安妮走得很快，余本清觉察到了她心中的恐惧，心想：她是恐惧周遭的世界还是恐惧身后的男人？也许她对我还有戒备吧，总与我保持一尺的距离。

“你不要走那么快，要不咱们歇会儿吧。”余本清说。

“快吗？我怎么不觉得。”安妮掩饰着内心的慌张。

“安妮，你是不是对我有戒心？”

“哪有！”

“那为什么不跟我并排前进，非要分个前后呢？”

“是吗？我没太注意。”

余本清找了一个长椅，拿出卫生纸把整个椅面都擦了擦，然后坐下来，示意安妮坐在他身边。

“你冷吗？”本清问。

“嗯，有点。”

“那，你可以稍微靠近一点点。这里没人，看不到的。”

安妮听他这么说，干脆把身体靠在本清身上，头放在他肩头。

本清说：“我喜欢在半夜里逛公园，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安妮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那里有一架飞机正在天空飞行，蓝色和红色的灯光交替闪烁着。

本清道：“只有在半夜的公园，你才能独自面对大自然，与大自然直接对话。”

安妮没有说话。

本清继续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假性自体吗？”

安妮随口应道：“不知道，你说。”

本清道：“假性自体就是说，人要在社会上生存，就需要不断地取悦、迎合别人，以至于最后迷失自己。我们整日里活在面具后面，以至于真实的自我逐渐变得虚无。”

安妮说：“人们之所以戴着面具生活，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真实的自己根本无法生存。”

本清道：“其实戴着面具也有好处，可以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反而让你觉得更安全。”

安妮说：“摘掉面具，以本来面目示人不更好吗？”

本清道：“不好，扔掉面具，你就得直接面对这个世界。”

安妮说：“那样不是更轻松吗？”

本清道：“原先我觉得戴着面具更轻松，所以整天戴着，现在看来恐怕是错的，但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无论如何我也得把路走完。”

安妮说：“那你能快乐吗？你看我，率性而为，有烦心的事也不多想，反而快乐。”

本清道：“这个我能看出来，你知道你美在哪里吗？”

安妮道：“你说。”

本清道：“你美就美在善良单纯。”

安妮笑了，说：“这样的女孩子好骗吧。”

本清道：“这就是坤道。”

安妮好奇地问：“坤道，什么意思？”

本清道：“你知道老子有本著作叫《道德经》吧，说的就是坤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大道至简，至柔能胜至刚，至简能克至繁，天下为溪，复归婴儿，内心空洞，淡泊虚灵才是人生大道。”

安妮道：“这个我不太赞成，小时候我就任性，不愿意做听话的孩子，父母让我好好读书，我偏不好好读，让我学弹琴，学形体，我就消极怠工。现在长大了，我才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你越简单，就越吃亏。”

本清道：“不说这些了，话题有些沉重，说说你吧，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安妮说：“我能有什么打算？像我这样普通的女孩太多了，我们没有一技之长，只有一副不算太差的皮囊。看着大街上那些打扮时髦的女孩子我常常想，如果我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我可能变得很富有，但是一直有个声音对我说，别做梦了，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

本清道：“那么将来你有什么计划？”

安妮叹口气说：“我能有什么计划？就是得过且过。”

本清说：“那么，如果你有了钱，你打算做什么呢？”

安妮说：“说实话，我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本清道：“那么，现在想想。”

安妮说：“那我得好好想想。算了，也别想了，等我有了钱，我也不会花。我会做些有意义的事吧，比如成立个爱心基金什么的。”

余本清看着女孩在冷风中缩着双肩，不停地搓着双手，突然间产生要把她搂在怀里的冲动。他克制住了，只把安妮的手抓起来，放在自己手里帮她暖和了一会儿，他知道，他和她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走吧，回去吧。”安妮说。

本清说：“好。”

安妮问：“你要回哪里呢？”。

余本清沉默了，他现在不能确定是要回家还是继续在单位。

想了一会儿，他最后决定还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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