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兄妹三人在一片麦田里觅食。他们怕被人看到,都猫着腰蹲坐在田埂上,狼吞虎咽地吃着已经成熟变硬的麦粒。他们以为俯下身来便不会被发现。可在这一片金黄中,三个碳球却格外显眼,尤其是三人还紧紧挨在一起,俨然一个大碳球,看起来就更明显了。
他们当然不知,这片麦田是富绅家的,麦粒成熟时,人家会派下人守护,这是战乱年代的常规举措,以防麦子被偷得一粒不剩。碳球早已被看守护盯上了,而他们还浑然不知。他们的眼睛都盯在麦穗上,要多吃一些,下一顿还不知在何处呢?
三人有口福,却没有饱腹命,只吃了个半饱便被擒获。他们被看守夹出麦田,又被拉扯着向坞堡走去,任凭他们弱小的身躯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
这时,迎面来了一队官军,为首的一个骑马者叫住了一群人,问道:“你们这是作甚啊?”
“禀报官爷,我们在麦田中抓到几个小贼,小的们正带回去,交给我家老爷处置。”
“他们定是出逃的流民。把他们交给我吧,正好跟我这些奴隶关在一起。”
“官爷!这恐怕—我家老爷他—”
“怎么?难不成你家老爷要和某家争几个奴隶不成?”
“小的们不敢,小的们不敢。”看守将元同三人推给兵卒,“去吧!这小贼还真幸运,遇上了官爷。不然,我家老爷定会宰了你们。”
兵卒上前,捆上三人的双手,把他们带到百人队伍的末尾,用绳索把他们绑到队伍中。
元同知道什么是奴隶,此前在书中见到过。这上百奴隶,有男有女,有壮年有孩童,只是没有老者,他们已不是人,只是他人的资产而已。如今兄妹三人也变成了奴隶,他们不用去体会这些人脸上的痛苦和绝望,自己很快便能感受到。
兄妹三人跟着走了数日,虽然双手被栓着,可每日都能发些吃食,有吃的便能活下去,这也算是千万不幸中的一幸。
这一日,队伍来到一座城池,其规模较南安城大上十数倍,这便是闪耀着无数荣耀的长安,如今是姚秦的都城。队伍并未进城,而是向城墙外的一个树林走去,一股夹杂着马粪和牛粪的恶臭,老早便飘了过来,像是欢迎奴隶的到来。
这是一个牲口集市,里面污秽不堪,蚊蝇围着马粪乱飞。一匹匹马拴在树干上,低着头等待着新主人;还有一群群人被围绑在树干上,应该是待价而沽的奴隶。
元同兄妹跟在队伍后边,只见为首的将官跳下马,走到树林中,跟什么人在谈着什么。不一会,一个人跟着将官出来,对着这百余人打量几番,然后朝将官点了一下头。将官向兵卒一挥手,几个兵卒便上前牵着元同他们走进牲口集市。
这群奴隶就这样被当成牲口卖掉了,其实他们还不如牲口,因为兵卒只牵了五匹马出来,二十个奴隶还抵不上一匹马,他们的命是如此之贱。这百余奴隶被分成几组,像其他奴隶一样被围绑在树干上,等待买者前来。
“哥哥,他们为何把我们绑在这?我们会死吗?”
元同低头看着眼泪汪汪的妹妹,说道:“不会的,他们若要杀我们,我们早就死了。”
“我们为何被带到这来?”
“或许是我们偷吃人家的粮食,他们要处罚我们吧!”
“这些人都要受处罚吗?”
“嗯,或许吧!”
“他们会打我们吗?”
“有哥哥在,我不会让他们打你们的,他们要打就打哥哥一个人。”所谓父母亡故,长兄如父,元同倒是入位很快。
在好的世道,元同都难以带着一双弟妹过活;如今阖城百姓都被屠戮殆尽,他不足四尺的纤弱身躯又何以保护弟弟和妹妹呢?即便他有坚定的决心,可谁又能赐予他足够的力量呢?
“元涤,元慎,今后无论发生何事,你们一定要紧跟着哥哥。有哥哥在,你们都不会死。”
元涤点着头,“嗯!知道了哥哥。”
元慎抬头看元同,“哥,我手疼。”
元同低头看去,元慎被捆的手腕已血红一片。弟弟自幼不善言语,忍耐力也很强,平日有些磕碰流血都不吭一声,此时他是真的疼了。
元同的双手也被绑着,但还能动弹,他摸到了元慎的手腕,活动绑在上面的麻绳。元同本想让弟弟舒服一些,胡乱地扯着麻绳,却阴差阳错解开了绳结。
他示意弟弟呆在那不动,然后又悄悄地解开元涤的手腕,再让她把自己也解开。元同观察四周人群,瞅准时机,一只手拉着一个,带着一双弟妹撒腿便跑,但没跑几步便被人发现。
“有人跑了,快给我追回来!”两个壮汉一个跨步追了过来,只消几步便追上了三兄妹,左右一搧,三兄妹瞬间倒地。
三人翻滚,躲避壮汉的粗壮黑手,身上、脸上沾满了马粪、牛屎。尽管如此,他们已然是壮汉的囊肿之物,顷刻间便被擒获。
一个壮汉臂下夹着元涤和元慎,另一个壮汉扛着元同,说笑着走了回来。三人怎肯就犯,他们在壮汉身上不停挣扎,无奈身小力薄,一切都亦是徒劳。
手脚不管用,便上嘴,元同上去一口,死死咬住壮汉的肚脐。壮汉疼痛无比,情急之下用另一只手拼命拉扯元同的头,他越拉,元同咬得越紧。壮汉疼痛难忍,感觉肚脐就要被元同扯了下来,情急之下,他奋力一甩,将元同抛到两丈外。
壮汉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衫破了个大洞,里面还不断喷血;一阵剧痛传来,他这才看清楚,自己的肚脐没了一半。壮汉嗷嗷直叫,四处寻找咬他肚脐的野兽,发现这兽藏在粪堆里,只露个头颅,嘴里还叼着一块肉。
壮汉气急败坏,两步跨过去,不由分说抬脚就踹,“小兔崽子,敢咬爷爷,我今天便要了你的命。”
壮汉发了疯似的蹬踹,元同纤小的身躯像树枝一样颤动,若不是粪堆够软,这根小树枝定会折成两截。
“罢了,罢了!你把他打死了,我如何卖钱呢!”一个声音止住了壮汉狂虐。“把他弄出来,看看死了没有。”
又上来了两个壮汉,手持木棍插入粪堆,将元同挑出来,扔到地上,然后捏着鼻子低头查探一番。“东家,这兔崽子已被那狗东西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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