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故事
一、你的潮头我的春风（旧版）

「1」

很长一段时间，邬甸镇上只有一家理发店，是那种世代相传的老店，无论装修、门面，还是手艺，都透着三十年前的拙朴沧桑感。可镇上的男女老少也都信这的手艺，所以生意一如既往的格外红火。

店主阿生三十六岁了，却还打着光棍，这是镇上人所不能理解的。按说像阿生这样条件的，想找什么样的女人不好找。上又无父无母，一门手艺不愁吃穿，哪个女人嫁过来怕是只有享福的份的。

于是时常有结了婚的，上了年纪的女人们追着阿生说媒，要将自己的女儿、侄女或是拐了七八个弯的亲戚家的适婚女人嫁给阿生。阿生总是显得冷淡的回绝，时间久了，不免有流言蜚语起

了，说是阿生那玩意许是不顶用的。

阿生很恼怒，只是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他都看不上，或者亦不是看不上，就是少了些传说中的感觉吧。

[2]

直到阿生三十八岁的那年秋天。

街心十字路口往东的方向新开了一家理发店。开业那天，阿生像往常一样在店里忙碌，只是听着那炸了许久的鞭炮声直炸的脑袋嗡嗡作响，让人心烦意乱。

邬甸镇并不大，所以这也算得上是顶新鲜的事了，免不了茶余饭后，镇里的人都在说，什么开业当天门前摆了多少花篮啦，什么店主是个十分漂亮的年轻女人啦，什么后街的李二混

第一个去剃的头啦。只要是关于那家理发店的事，所有人都津津乐道。

阿生本是感兴趣的，却像是在故作矜持一般，不闻不问。

隔日晌午，店里的老主顾袁大头提着鸟笼过来理发，和阿生讲起了新开的理发店，还打趣道:“阿生呀，这突然来了个女人来抢你的生意，你可要当心点呀。”这话听着是透着几分似真似假的担忧的，却带着十足的戏谑味道。

“只要有你们还来就行，就行。”阿生此时竟是打心底透着心虚的，说话的语气让自己都感到诧异。一种不祥的征兆如天边的乌云，不疾不徐的飘过来，覆了一片晴天。

那之后，阿生竟一连两天觉得胸口闷得慌，于是就趁着傍晚散步的时机，溜达到街心的道上，便看见了那家新开的理发店——美玲理发店，招牌做的很大，缠绕着斑斓的串灯，在旋转灯箱的映衬下，闪着杂乱而俗气的光。

阿生定定的看了些许时候，生意冷清。

忽然就生出了一丝轻蔑的想法，嘴角抽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恰好吹来一阵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大踏步往回去了。

大抵是这般花枝招展的外在给了人没有实质内涵的感觉，美玲理发店除了李二混类的人物带着见漂亮女人的心里隔三差五的去之外，阿生的生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于是阿生的心也定了下来，两家店除了暗自的竞争也没有没有任何交集，人们嘴里说美玲理发店的话题也逐渐少了下来。

[3]

很快就到了年底，突然下了一场大雪，一夜之间积了三十多厘米，而前一天太阳还照耀的很是温暖。

阿生理发店的生意也随着那场大雪陡转急下。

那时，有出外求学或是打工的年轻小伙，姑娘赶回来过年，带来了外头的一些新奇事物，就包括着流行的发式，有烫的大卷小卷的，有染了各式颜色的。

而阿生除了精于修剪长短发，再加上烫几种老式的发型，帮老主顾们修修面，新潮的款式也很少涉及。

几天之内，所有的年轻人通通一边倒向了美玲理发店，然后美玲理发店又适时的出了一些优惠，于是，去阿生家的除了一些老主顾和几个老辈外，再没其他人。

一直到出了年，这种趋势只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当然这是对阿生来说的。

美玲姐的名号在小镇上彻底打响了，大家又开始说:美玲姐原来是在大城市做发型的，懂设计不仅知道流行什么，还会根据人的脸型来设计，还有说美玲姐洗头的时候还附送按摩头和肩颈，可舒服了。

美玲姐，美玲姐，所有的人又都开始说这个词作主语的长短句子。

阿生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难过的，想着从爷爷辈传下来的手艺，觉得不甘，也觉得人情淡薄。

“想我阿生家也算祖孙三代为镇上的人效劳，连这些老主顾也是说走就走了的。哎，如今落得这般惨淡。”这话是阿生对袁大头说的，袁大头本就是阿生家的近邻，仿

佛患难见真情般，最近跑动得格外勤。

“是啊，没义气的很啊，连隔壁的小九也跟着风去了，不过我袁大头是绝不走的。”

这次交谈之后，阿生再也没有收过袁大头的剃头费了。

逐渐清闲下来在店里熬日光的阿生反而憔悴了不少，见过阿生的人都这么说。连他自己也觉得浑身不得劲。只是生意不上门，着急也是没辙的。

阿生多了时间在镇上闲逛，路过美玲理发店许多次，时常能见着一个忙碌的女人的身影，长发简单的挽在脑后，穿着素色的长裙，显着积分干练冷烈的气质。经了那几次远观之后，阿生仿佛没有之前那般郁郁寡欢了，心情像是雨刚刚停歇之后，天依旧是阴的，却是少了压抑感的。

[4]

袁大头照常来，偶尔还带来几样小菜和阿生喝上几盅。

“要我说，那美玲也不过是指着还有几分姿色，才把生意做的红火，员工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也都水灵，你说她为啥会跑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来，是不是以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袁大头的话和表情让阿生有些错愕，忙说看样子不太像啊，可又忍不住

生出了一股嫌弃之意来，好似自己刚换上的白衬衫被弄脏了一样。

那晚，阿生没睡好，倒是与之前的失眠不一样，他脑海里不断出现那个忙碌的身影和那张不甚清晰的脸，又不自觉地幻想到了一些情色的场面，忽然就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阿生发现自己第一次如此地渴望一个女人，一个面容甚至在脑海里

还未形成清晰的女人。

阿生将手伸向自己的下面，那夜他又快乐又慌张。

思考了好几夜，阿生决定先关门大吉，好好思考一下未来改怎么办。去大城市进修或者换个生意。阿生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前未所有的孤独，遇着什么事身边一个帮着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于是找袁大头倾诉，袁大头听罢，出了一个馊主意，那你不如就去跟美玲拜师学艺好啦，顺便把这个女人泡到手，那这镇上的生意可都又是你们一家的了。”

阿生听着格外的别扭，他想着自己对美玲这份情感，虽然毫无由来但是如此珍贵，怎么能加上这么一个龌龊的目的?

阿生气得让袁大头自罚了三杯酒。

阿生正式贴出了歇业通知，准备过几日去城里走走看看，倒是镇上的消息流的快，竟还编出了童谣来讽刺阿生:阿生无能，没有女人，夜里乱哼哼，无能阿生，败给女人，只好关店门。

听到这些阿生气急败坏，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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