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王府。
黑龙潭上的瀑布,依然从容的倾斜而下,几十年来从不停顿。
黑龙潭的亭子上,摆着一张桌子,四把椅子,简洁却又别具风格。
北寒王徐啸,默默的坐在那里,眼睛盯着水面,似乎陷入了沉思。
手里摸着茶碗,茶壶盖摩擦着茶壶,发出轻微而嘶哑的声音。
“禀报主公,西蜀残余一百二十人,意图谋逆京师,今已全部为我北凉铁骑所擒。”
“请主公裁决!”
凤字营武典将军宁峨眉,跪伏在地,禀报说道。
“贼子余孽!杀!一个不留!”
话语果决而简单。
但徐啸的言辞却平静如水,丝毫没有一丁点愤恨或者痛骂的情绪。
“人屠”之名,果然不虚。
人命于他,莫过草芥。
几十年的征伐,三十万北凉铁骑南征北讨。
死在北凉铁骑刀下之人,恐怕已不下百万。
杀伐对于一代枭雄北寒王,早已是惯常之事。
“末将遵命!”
宁峨眉领命而下。
“禀告老爷,世子来了!”
大管家宋渔上前禀告。
“哦!”
徐啸手掌一抖,茶壶盖掉在地上,摔成两半,一壶茶也洒满桌面。
宋渔急忙指挥两个侍女丫鬟进来打扫。
“宋渔,你看我可还周正?”
徐啸站了起来,平伸着双臂。
魁梧的身材一览无余。
“还好,还好。老爷一个时辰之前才梳洗打扮的,怎会不周正……”
宋渔心中暗笑,虽然刚刚过午,徐啸已经梳洗打扮了三次了。
“北寒王纵横天下,无有惧者,唯独对这个世子,似乎……”
宋渔重新给徐啸沏好了一壶茶,这才转身退出。
“凤年,三年了。你这次能够安然归来,我也就放心了。”
“只是老黄身负重伤,已经请医生调治,希望能够安然无恙。”
徐啸看着世子徐凤年,满眼都是父亲的慈祥。
北寒王世子徐凤年,此时已经更换了衣服,梳洗停当。
锦衣华服之下,更显的英俊脱俗,帅气绝伦。
但身前身后,也是百步的威风。
可见自身的武学修为,也是不弱。
“哼!可惜我没死,更没受伤,你很失望吧!”
徐凤年冷冷的说道。
以北寒王的势力,财力。
富二代的徐凤年,本可以过着超级纨绔的优渥生活。
但却被徐啸强迫游历三年,穿行六千里,可谓历尽艰辛。
这次若不是老黄舍命相救,早就死在了深山老林之中。
“凤年,何至于此啊……”
徐啸长叹一声,一副无奈的样子。
“西楚那些人,怎么会有我的画像?也是你散播出去的吧!”
“徐啸,你可真够狠的!”
徐凤年直视着徐啸,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普天之下,纵然离阳大帝,也不敢对徐啸直呼其名,唯独这个世子,可以例外。
他自身的荣辱安危,他还可以忍受,想到老黄昏迷不醒,搞不好筋脉具断武功尽失,他便忍不住愤怒。
“你莫急,莫急呀。老黄的伤势,温太医已经检视过了,只是伤了一点元气,将养一个月,就能完全康复。”
徐啸似乎看透了徐凤年的心思,陪着笑脸说道。
“你知道我这三年来,受过多少困苦,遭过多少危难!你!可还是个父亲?”
徐凤年神色稍微和缓,但想到这些,又忍不住要爆发。
“凤年,为父的苦,你又如何知晓……”
徐啸原本挺拔的身材,忽然也有了些许佝偻。
“北寒王府遏制三州,统领三十万铁骑,离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你作为北寒王世子,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我若不强迫你出走三年,必被皇家征为驸马。”
“到那时节,你在朝为质子,身躯不得自由。我虽将在外,也将处处受制于人。”
“我北寒王徐家,岂不是要挖苗断根了?”
徐啸缓步走到亭台栏杆之前,将手中的一颗坚果,丢在水中。
溅起一圈涟漪,又归于平静。
“经历过风浪颠簸,才能坐得住安宁富贵。”
人人眼中,徐啸都是狠厉残暴之人,却无人见识过他慈父的一面。
“哦!”
“原来如此!”
徐凤年聪明过人,一经点播,当即就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心中登时亮堂了许多,反而为刚才对父亲的冲撞略有歉意。
“你们回府之时,我听老黄提到什么宝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啸扶着桌子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
父子的隔阂破除,两人都觉轻松了许多。
“我和老黄被人追到深山,老黄为了救我掉落悬崖身负重伤。”
“不过我们在逃入一处深宫大院之后,我得到了一把宝剑,并一剑斩杀了三百武士,才脱险而出。”
徐凤年想起那所庄院的恢弘气派,也只能用“深宫大院”来形容了。
“哦?一剑就斩杀了三百武士?”
徐啸的目光翻动,似乎略有不信之意。
“确实如此,就是这把剑了。”
徐凤年说着话从腰间解下一把长剑,双手举到徐啸面前。
黝黑的剑柄,古铜色的剑鞘。
剑鞘之上并无龙凤图案等装饰雕花,显得平平无奇,简陋至极。
徐啸伸手接过来,觉得剑体沉重,似乎有些分量。
“就这把剑,有何神秘之处!”
北寒王富可敌国,搜罗万象,徐啸一生征战,宝马良驹,宝刀宝剑更是收藏了不知道多少。
“锵!”
北寒王拔剑在手。
五彩霞光,破空而起。
晴空万里,传来隆隆雷震之声。
映照的徐啸的脸上,也成了五色彩云。
黑龙潭中鱼虾纷纷跳出水面,一时间整个潭水陷入热闹。
一只千年老龟,忽也缓缓浮出水面,悬飘不动,似乎在行跪拜之礼。
承影剑,竟有号令万物的灵性?
“果然是把好剑!”
徐啸插剑入鞘,还给世子徐凤年。
“我看此剑可战天斗地,更有无上神灵。若是你能修成大进,完美驾驭,恐怕足可驰骋纵横于天下了!”
身为离阳国北寒王的徐啸,坐拥北寒莽原铁骑三十万。
若是此剑在别人之手,纵然是大兴刀兵,也要抢夺回来。
但徐凤年作为他最宠爱的世子,就算把他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给儿子,也甘心情愿。
“孩儿惭愧,修为始终未能有所建树。”
徐凤年低头叹息说道,却又忽然抬起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孩儿击退仇人之后,曾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说‘千年家族’将要破世而出。”
“父王可曾听说过洛氏家族吗?”
徐凤年抬起手中剑,指了指剑柄上以小篆体雕刻的“洛”字,说道。
“洛氏家族?”
“据说洛氏起于洛水之畔,与洛神有些渊源。”
“只是近千年来,洛氏一门早已凋零湮没,不复昔日繁华。为父所知也并不多。”
徐啸本不在意,但是听到这承影剑乃是落实之物,心中忽生震惊。
难道洛氏家族,真是隐遁苍生千余载?
“若是洛氏一族现世,携带如此惊人的宝物,天下之争,谁可匹敌!”
“若是洛氏宗门,知道我儿夺其承影宝剑,岂可善罢甘休,那时节,是否会连累我离阳王朝,一片血腥?”
威名赫赫的北寒王。
忽然后背升腾起一阵凉意。
洛氏家族,似乎瞬间成了他一块心病。
“义山何在!”
徐啸转身大声喊道。
“末将在!”
一将快步而入,跪拜在地,先给北寒王施礼,又向世子徐凤年问好。
“义山,你可听说过‘洛氏家族’么?”
徐啸眼睛望着平静的水面,语态已经恢复平静。
“据传说,洛氏一族,起于先秦,又有人说起于商朝,总之是很久远的了。”
“但唯独先秦时候,洛氏家族达到鼎胜。族中之能人辈出,遍布各国,甚至战国七雄之中,诸多的名将大吏,都出自洛氏一族。”
“如工匠祖师公输班,赵国名将李牧、阴阳之祖鬼谷子、杀神大将白起、千古名相管仲等等都是出自洛氏一门。”
“但其后不知何故,洛氏一族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至今已逾千年。”
“不知主公,为何忽然问及此事?”
李义山作为北寒王徐啸座下第一智囊和心腹,饱读诗书,见识极广,深受徐啸器重。
“如此看来,倒是复杂了……”
“难道我离阳王朝,会遭此大难?”
徐啸皱着眉头,喃喃说道。
李义山转头去看徐凤年,希望指点一二。
“数日前我在外出之中遭遇险境,却意外发现了洛氏家族的消息,还得到了洛氏一族的宝剑承影。”
徐凤年言简意赅的把情况说了一遍。
“承影剑!”
李义山震惊,失声惊呼。
“此剑,你也知晓吗?”
徐啸眼睛盯着李义山,等着回答。
“据说当年西匈奴犯境,洛水一带百姓遭殃。”
“却在一夜之间五千人马丢了脑袋。”
“传闻承影剑一剑化万仞,片刻间就取了那支雄兵的性命!”
李义山说着,满脸也是惊悸之色。
没想到这个诛戮无数的上古大杀器,竟然此刻就悬在世子的腰间!
“看来此事,不可不弄个清楚了!”
“明日我亲自去一趟,一定搞个水落石出。”
“凤年,你随为父前往。府中之事,就全托付给义山了!”
徐啸略作思考,便下达了命令。
“父亲,您是要……”
徐凤年欲言又止。
“去一趟洛氏老宅,是真是假,是善是恶。死也要死个明白!”
徐啸斩钉截铁的说道,丝毫没有犹豫的味道。
“但此去万里,父王不可以身犯险。不如还是由孩儿前去,代父探查怎么样!”
徐凤年素来知道父亲的脾气,但还是要尝试着劝说几句。
“你们放心!若洛氏一族,真是如义山所言的名门大族,自然不会枉杀无辜!我相机而行,若能为我所用,何愁天下不定?”
“若是洛氏一族不过是言过其实的小丑,又能耐我何!”
“况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我此去,再获异遇至宝,岂不是更增我北寒王的声威!”
徐啸满目坚毅,分析的头头是道。
徐凤年心中暗暗点头,父亲果然是一代枭雄,思虑周全,敢作敢为!
“主公即是如此,我当守家,若有不对之处,我即刻发兵铁骑接应,可保万无一失。”
李义山看徐啸主意一定,随即说道。
次日清晨。
太阳还未升起。
两骑宝马良驹,长嘶一声。
绝尘而去。
离开北寒王府,往大荒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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