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道衍与朱棣已经是从密室进入了任天一旁的牢房。
“任天狱友可在?”
朱棣出声呼唤道。
“干嘛,有屁快放。”
朱棣嘴角抽搐,一旁的道衍听得称奇。
这个家伙,竟然比贫僧还豪放不羁?
朱棣开口道:“我给你介绍一人,他乃是招录贤才之人,听闻我的介绍后,觉得你很有才华,如果你表现好,必然能赦免。”
任天懒洋洋道:“不用了,让他哪里来回哪里去,我等死呢,什么赦免,我现在只希望朱老四他麻溜赶紧的给我来上一刀。”
朱老四?
道衍有些惊奇看向朱棣,朱棣面无表情。
道衍呵呵一笑:“这位狱友,你莫不是腹中空空吧?”
任天懒洋洋道;“哦?还真有外人啊,你玩什么激将法,这个法子我都玩腻了。”
道衍笑道:“不是激将法,我看你也是聪明人,只是我很怀疑你所说,是真是假。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明比你聪明的,比比皆是。”
任天似笑非笑:“哦?你且说来看看。”
“就比如那道衍和尚,狱友之才,比他又如何?”
“区区道衍,也配与我提鞋?”
牢房里的道衍和尚,脸上直接就愣住了,他想过对方会狂,但没想过对方会这么狂啊!
朱棣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几日的相处询问,他是知道任天不将任何放眼里,现在看到道衍吃瘪,也是莫名舒坦。
道衍手中转动佛珠:“狱友,道衍侍奉燕王,助燕王谋划靖难之役,更是助燕王登上大宝,如此才华,如何却不配与你提鞋?”
任天懒洋洋道:“不就是送了一顶白帽子罢了,但只是一道谏言而忽视燕王自己的军事力量,就极为愚蠢,更何况,在我看来,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谋士,算不得了什么,偶尔一时之计,登基而已,又有何难?”
听到任天这话的话语,道衍仿若病虎的脸上挑了挑眉:“狱友,听你口吻,全然不将道衍放在眼中啊,就是不知狱友,你又何德何能呢?”
任天哈哈一笑:“看样子我对道衍的点评,你颇为不服啊,行,我问问你,既然道衍如此牛逼,他能让全天下人都吃饱饭吗?他能让大明江山超过五百年么?谋一朝一国,算不了什么本事,能谋万世,才算真正有水平,你去问问道衍,问他知不知道王朝周期律,问他知不知道如何跳脱王朝周期律?”
听到任天的话,朱棣内心一动,不由问道:“敢问狱友,什么是王朝周期律?”
任天道:“敢问两位,中国历朝历代,王朝开始时,是不是君主开明,无为而治,减税赋,使民众休养生息,人民安居乐业?
等到了王朝中期,各类问题凸显出来了,皇帝渐渐平庸,奸臣能臣均有,土地兼并问题出现,偶尔能出个中兴之主,能为王朝续命一段时间。
例如周朝的宣王姓靖,西汉的昭宣二帝,东汉的光武大帝刘秀,唐朝的宪宗李纯、宣宗李忱等等……
如若不能出些中兴之才,王朝就会向衰落,进入王朝后期。
等到王朝后期,君主听信谗言佞语,逐渐昏聩,奸臣当道,做出错误的决定,民不聊生,百姓揭竿而起。
于是,王朝便没了,所谓王朝周期律,便是其兴也忽焉,亡也忽焉。敢问道衍能有办法,让大明跳过这个周期律么?”
正在转动佛珠的道衍和尚,他直接愣住,转动佛珠的手直接停了下来。
他也是开始忍不住沉思这个问题起来。
说句实话,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朱棣也是不由自主沉思起来。
任天又继续道:“周朝大概800年,汉朝大概400年,唐朝289年,宋朝319年,明朝呢?能撑过三百年就算成功。所以这位狱友,你还觉得道衍牛逼么?他要真有本事,就让大明跳脱周期律,而不是两百多年后,就直接和其余朝代一样,你问问道衍,他做得到么?”
牢房里,朱棣和道衍二人,眼中都有些震撼。
见到两人不回话,任天懒洋洋道:“所以嘛,道衍看起来牛逼,实际也就那样,谋国算什么,要谋万世,他道衍一个过家家水平,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提及。”
咔嚓!
道衍手中的佛珠,被他不自觉给捏碎了。
他忍不住道:“既然如此,这位狱友你知道?”
“知道啊。”
“那不如狱友说道说道?”
任天笑道:“今日我心情好,可以与你说道说道,不过说完之后,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道衍,他一个和尚,懂个锤子的治国?”
道衍嘴角抽搐,朱棣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发问:“还请狱友指教。”
任天淡淡道:“古代王朝更迭如此频繁,表象是君主听信谗言佞语,逐渐昏聩,奸臣当道,做出错误的决定,但这些不是真正的原因,历朝历代中期也出现过奸臣昏君,为何那些朝代中期没有崩溃,却到了末期就崩溃了?
真正的原因在于,任何一个王朝,其根本社会结构都是金字塔结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结构被彻底破坏了。
一个是中间的士大夫阶层,不断蚕食天下土地,掌握各种田产,这意味着底层人民的财富在向中间阶层集中;
第二个是人口增长,土地的粮食产量却没有提升,土地难以承载这么多人口,加上王朝的农业非常脆弱,看天吃饭,一旦碰上什么气温变化,旱灾洪灾,小冰河期,那粮食疯狂减产。
在这个时候,三角形金字塔结构,几乎就变成了中间阶层宽大,底层萎缩,社会治理还能维持得下去?”
朱棣愣住了:“土地与人口?”
他倒是没想到,根源出在这里。
道衍也是在若有所思。
任天又道:“我说的只是根本原因,什么其余的原因还有一大堆,比如地理环境限制、经济和科技落后,结构僵化等等,但和土地与人口的原因比起来,不是根本原因。”
朱棣如同茅塞顿开,道衍也是忍不住问道:“那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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