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照猝不及防,只能再次进入帐中,拔刀在手。
帐外接连响起几声惨叫与闷哼,有人大呼“小姐快跑”,显然是帐外的亲卫遇袭了。
“你们两个是谁?”徐清照盯着那两名侍卫冷冷的问道。
身材瘦削高挑的那名侍卫开口说道:“我是永安公主谢回雪,想来你是应该知道我的。投降吧,我保你不死。”
清亮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徐清照眼中惊色一闪而过,脸上浮出一缕讥笑来,说道:“公主殿下好手段,好胆识。清照败得不冤。只是若想以我的性命去威胁我父母,威胁风哥哥,那公主殿下可是打错了算盘了。”
“这个时候,登州城怕是早已经城破了。”谢回雪淡淡的说道。
徐清照脸色大变,眼睛顿时闪过一丝慌乱。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隐隐有清儿的呼喊声。
“爹爹!”徐清照听出了喊话之人,脸色再变,只是心中稍安,挺刀向前,直奔谢回雪而去,却见人影一闪,岳鹏阻住了去路。
徐清照心中焦急,刀出如风,用上了内劲。
岳鹏出刀相挡,一声交鸣,岳鹏只觉得虎口一麻,军刀差点脱手,暗道这女子好大的气力。
岳鹏嘿嘿一笑,吐气开声,气力顿增,也是出刀如风,只听双刀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谢回雪见岳鹏与徐清照以快打快,以硬碰硬,一时间难分难解。
外面厮杀声更急,谢回雪担心时间拖下去生出变故,从帐中兵器架上取了杆长枪在手,瞅了个空当,一枪刺了过去。
这一枪角度刁钻,又快逾闪电,正中徐清照右肋。
徐清照一声闷喝,踉跄而退,左格右挡之下,终是慢了一丝,被岳鹏的军刀划过了右手手臂。
徐清照右手一软,手中刀便掉落在地,心中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引颈待戮。
谢回雪见她出乎寻常的平静,心中生出一丝疑惑,却见岳鹏上前使劲伸长了身体,用刀架在了她脖子上,看起来有些费力而搞笑。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谢回雪看着岳鹏一脚将地上的刀踢开,点了点头。
徐天正带着登州军与降卒激战,见女儿被一名士卒拿刀架着脖子从降军营中走了过来,降军将领窦文广跟在一名士卒身后。
他此刻心胆欲裂,自然无暇注意这些细节。
战场突然间安静下来,死寂一片,双方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厮杀。
徐天脸色惨然,眼中露出哀痛之意,眼角变得湿润起来。
徐清照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看向徐天,又看向那些曾追随自己经历一场又一场血战的将士们。
最后,她的目光再次与徐天相遇。
这一相遇,便有千言万语,这一相遇,便是生离死别。
“不要!”徐天看懂了女儿的意思,双目圆睁,两行血泪垂落,这声竭力嘶的喊叫中,有无尽的悲凉。
谢回雪见徐清照惨然一笑,心知不好,急忙出枪去挑岳鹏架于徐清照颈上军刀,却还是慢了一步。
岳鹏也没有料到徐清照如此刚烈,竟是自己用力,任军刀切入了脖颈。
岳鹏军刀脱手,踉跄着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徐清照的尸体。
“看着他们能在北阳安居乐业,开开心心的生活,我们才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为他们保住这份平安的生活。”徐清照的话语一直在岳鹏耳中回响。
“我错了吗?是我错了吗?”岳鹏仿佛陷入了某种痴癫之中,喃喃自语,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谢回雪神情复杂的看着徐清照的尸体,叹了一口气,上前扔手用力抽在了岳鹏脸上。
岳鹏一愣,然后看着徐清照的尸体静静的流下泪来。
“为小姐报仇,跟官军拼了。”
不知道谁在沉默中喊了一句,然后便是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声。
悲愤中的登州军挟着满腔的怒火向着降军杀了过来。
窦文广顾不得叹惜,急忙开口劝谢回雪离开。
谢回雪摇了摇头,赶去了脑海中不应有的情绪,一脸平静与冷漠的说道:“全军出击,剿灭登州乱匪。”
说完持枪向前面杀去。
窦文广脸色变幻,终于跺了跺,拔刀跟了上去。
岳鹏从九霄云外回过神来,再次看了徐清照的尸体一眼,将痛苦与歉疚丢在了脑后,跟上了公主。
陷入悲愤之中的登州军犹如饿狼一样,冷酷凶残的砍杀着眼前的敌人,即使自己中刀中枪了,也仍然要拖着眼前的敌人一起下地狱。
面对着这群杀疯了的凶残野兽,若不是谢回雪带头挡在了前面,这些降军早就崩溃了。
“大泓的勇士们,是继续背负着骂名屈辱的活着,还是用鲜血与性命,再铸你们的忠诚,就在今日,就在此刻。我,永安公主谢回雪,就在这里,见证你们的选择。”
谢回雪高举长枪,奋力疾呼。
岳鹏上前磕飞了几枝长箭,护在了她身前。
谢回雪的喊话直接击中了降军们的心防,不少人泪流满面。
没有人愿意成为可耻的降兵,一生背负骂名,连累自己的家人,世代不得翻身。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执吾之矛,共赴国难。杀!杀!杀!”
降军营中,突然响起了慷慨激昂之声。
北军降卒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血勇,在三声直刺云霄的杀声中,齐齐向前。
谢回雪看着那些一脸肃穆,沉默的向前扑去的北军将士,两行清泪无声而下。
百年前,那支以血肉之躯,硬抗胡人铁骑的骄悍军队又回来了。
谢回雪看着那些一心赴死的登州乱匪,看着悍不畏死的北军将士,一时不知道该悲哀还是高兴。
两支突然崩发出前所未所的斗志与杀气的军队撞击在一起,各不相让,一时间血肉横飞,尸积如山。
西南大营外,两千登州轻骑对着两千西军铁骑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亡命冲锋,直至最后一人一骑倒下。
徐天的金刀早已砍卷了刀刃,身旁堆满了北军降卒的尸体,脸上早已溅满了鲜血,模糊了双眼,眼中的那个瘦削高挑的身影却愈发清晰。
一支长箭犹如来自天外,贯入了徐天的心口。
徐天心有不甘的仰天倒下。
岳鹏喘着粗气,握弓的左手笔直伸于胸前,异常的稳定。
窦文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徐氏父女给了自己超乎寻常的信任,给了北军降卒最好的优待。
终究是错付了。
忠义之选,唯难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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