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乱
第四章 姜午故事会（旧版）

姜午被包围了。

但是没有危险。

因为包围他的是一群半大孩子。

是的，姜午从半山腰的山洞里跑出来了。“野人”阿豹的嘱托，姜午是一句没听。

阿豹叫他多休息，姜午没听，不仅没听，还把山寨溜达了个遍；

阿豹告诉他“锅”里的粥加了草药，剩下的要留着晚上再喝，他也没听，不仅端着“锅”喝了个一滴不剩，还把“锅”底，刮了个干干净净。

寨子不大，溜达一圈也没花什么时间，一路上看见的房屋几乎都是一个样，全都是圆形底，以木为骨架，再用藤蔓或者竹条编成墙，里外再糊上掺了茅草的黄泥，最后搭一个伞形的屋顶，盖上厚厚的茅草，就成了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小家。

大概是因为成年人需要外出狩猎劳作的缘故，寨子里能看见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而且他们似乎对姜午还充满了戒心，老远看见姜午就原站在原地不敢动，眼见姜午还有走过去打招呼的意图，还立马转身钻进了屋里。

“陌生地区的群众工作不好做啊……”

姜午不由得在心里郁闷。

但是姜午还没郁闷到两分钟，就立马变得喜笑颜开，因为他看见了一群半大孩子。

小孩子是最好骗的嘛……呸……不对，应该是小朋友更容易与他们打成一片。

“小……朋友们，你们……在……玩什么呢？”姜午做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表情，朝那群半大孩子挥着手喊到，但他这如同牙牙学语的羌语，总是有些出戏。

“你是在喊我们吗？”跑最快的一个约么六七岁的小男孩转头问道。

“是啊，是……”姜午好忙回答，但是两句话没说完就被噎了回去，因为孩群里走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掰回小男孩的头说到：“不许和他说话，大人们说了，一脸笑嘻嘻的人，都是拐子！”

姜午虽不知道拐子是什么意思，但一听那就是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立马摆着手否认：“不是，不是，我不是……拐子，我不是……拐子……”

但是光光是嘴上否认，始终显得有些干瘪，正思考着如何解释的时候，一转眼就瞄到了广场上的那口大石锅，心电急转之下，立马开口磕磕绊绊的道：“还……记得……记得……晚上……嗯……的篝火不？你们……煮……煮……一个人，我就是……就是……锅……锅……那个……那个，你们看……我在锅里……老老实实……老老实实……肯定不是……不是……坏人。”

“噗嗤……”刚才说话的小姑娘笑了，“看你这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确实也当不了拐子。”

但是小姑娘话虽这样说，但是依旧站了出来，把两个最小的拉到自己身后，挡在姜午面前警惕的说道：“你想要做什么？”

小孩子也不好骗啊……

“哈哈……”姜午只得尴尬的笑笑，如果是在以往，兜里随便摸两个糖，都能把这几个小屁孩哄的团团转，可是这会儿……姜午身上连个兜都没有。

“额……那个……那个……我会……讲故事，你们……想……想不想……听？”

“讲故事？”那个领头的小姑娘一下子更警惕了，只见她一手拽过已经在背后探出半个身子的小孩，重新塞到身后，紧盯着姜午说：“平白无故献殷勤，准没安好心！”

“额……”姜午捏着下巴沉吟了下，决定不再和这小姑娘纠缠，于是转头跑到一旁的石磨上坐下道，“我给你们……讲一个……一个……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说完，姜午也不等一群小孩子的反应，径直的开始讲起故事：

“从前……有个书生，叫东郭先生，有一天他要去一个叫中山国的地方……

……到了最后，农夫和东郭先生一起把狼打死在了书袋里。”

一个故事讲完，姜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本就不熟悉古羌语，还得讲故事，那感觉，就像高中生被赶鸭子上架当同声传译。

本来是烂熟于心的寓言故事，等到讲出来时，却成了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

不过这效果嘛……确是出奇的好。

还没等姜午询问，便听到了一片的叫好之声。

“哇哦……”

“好听，好听，还要听……”

“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对，再来一个……”

一时间，各式各样的喝彩声此起彼伏，“再讲一个”的呼声，也是不绝于耳。姜午偷偷的松了口气，感叹着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的同时，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也要开始执行了。

“等等……等等！”姜午双手举高的喊到，“想要继续……继续……听故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得要……认识你们。”

“怎么算认识？”一个男孩抢着答到，也不管领头小姑娘那死死瞪着他的眼神。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名字就行。”

“哦……”男孩如释重负的出一口气。他原本以为姜午的意思是要送了东西才算认识，原来仅仅是告诉他名字，这又有什么难度？

于是乎男孩第一个喊道：“我叫花鹰，我出生那天，阿爸网到一只花毛老鹰，所以就给我取名叫花鹰！”

看着那男孩拍着胸脯，自豪的介绍起自己名字的来历，姜午也配合的竖起大拇指道：“好名字！你长大了……肯定……也是个……是个……翱翔的……雄鹰。”

名叫花鹰的男孩一听，顿时乐的合不拢嘴，花花轿子众人抬，小孩子也不例外，有人夸他，他肯定会开心。

不过姜午却有些不满意，他原本是想说“鹰击长空”的，但是他却死活不能把这个成语翻译成古羌语说出来，平白无故的少了许多成色。

“我叫左山。”

“我叫右山”

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从为首女孩身后冒了出来，先各自报了名字，然后异口同声的说：“我们是一对双，因为阿爸叫山，所以我们就取了这个名字。”

“我叫阿花，因为阿妈喜欢花，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云。”

不同于其他孩子的活泼，只说了一个字的小姑娘脸上略带着腼腆，不仅梳着与众不同的发髻，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比其他人干净许多。

“我叫七斤……”领头的姑娘算是最后一个说话的，因为除了她，这群孩子就剩两个三四岁的小毛头了。

“七……七斤？”

叫七斤的姑娘似乎没打算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姜午本来也不会刨根问底，但是“七斤”这个名字，确实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所以又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然后七斤就抬眼横了一眼姜午，随手摁住使劲往前挤的一个小毛头，不情不愿的说道：“因为我生下来的时候正好七斤，所以阿爹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额……

取名还能这样随意的？

然后七斤不等姜午再说话，便先指着身边正蹲着玩泥巴的小毛头说：“这个叫嘎达，我不知道他阿爹、阿妈为什么这样叫他。”

然后又朝自己摁住的小毛头道：“这是我弟，叫九斤……”

“九斤？”不等七斤说完，姜午惊讶的张大了嘴，“因为他生下来有九斤？”

“瞎说什么……”七斤气的跺了跺脚，“他叫九斤是因为阿妈怀着他的时候，养了一只野兔，他出生的时候野兔正好九斤！”

“哈哈……是吗？”姜午有些尴尬的笑笑，然后站起身拍着自己胸膛道：“我叫姜午，因为出生在……中午，所以就叫姜午。”

“好啦，大家都……互相……认识了，我答应你们……还要给你们……讲故事，你们……想听谁的故事？”姜午继续说道。

当然，姜午用的依旧是他那磕磕绊绊的古羌语，但估计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古羌语，已经开始逐渐的流利起来了。

“我要听老虎的故事。”

“我想听你和阿豹是怎么猎豹的。”

“再讲一个蠢书生的故事！”

“……”

“我……想听天将军的故事。”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姜午低头一看，原来是云在说话。

“天……天将军？”姜午有些疑惑，“天将军是谁？”

然后云的神情，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哈哈哈……你连天将军是谁都不知道？”花鹰叉着腰肆无忌惮的笑着，“你到底是不是羌人？连天将军都不认识吗？”

姜午无奈，他是真不知道天将军是谁，若是天可汗，他倒是知道是谁，天将军这个名号……真想不起来。

“好吧……”花鹰看到姜午疑惑的表情，知道他是真不知道天将军是谁，“既然你诚心的请教，那我山鹰便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听好了……天将军就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官拜骠骑将军、封斄乡侯、领凉州牧的神威天将军的锦马超是也！”

“马超？”

“嗯，你不知道吗？”

“知道……一些。”姜午如是答到。

但是姜午撒谎了。

作为一个熟读三国的现代人，别人的故事记不清，蜀汉五虎上将的故事，谁人不知？

但是现在，自己身处一个不知什么时代，不知什么地方的羌寨里，马超的故事……还是少量为好。

毕竟马超神威天将军的名号，可一大半是杀羌人，杀出来的！

“不知，天将军现在……身在何处？”姜午思考之后，慢慢的问道。

“天将军，已经病逝快一甲子了。”回答姜午问题的，是云。

一甲子……六十年！

姜午心底巨震之下，终于知道自己身处哪个时代了。

马超病逝于蜀汉中后期，往后再推六十年，那就是晋朝，司马家……何不食肉糜……八王之乱……五胡乱华……衣冠南渡……

头疼……晋朝可不是什么好时代啊，姜午不由得为自己的未来开始担忧起来，正努力的思考着怎么才能在时代洪流中幸存的时候，姜午突然捂着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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