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边西
他乡异客 第二章（旧版）

季国强口中的翻修旧宅的话大大刷新了雨生的认知，看着一车车载满建材的卡车送过来，满满当当的堆满了晒粮食的麦场。原来季国强是想在旧宅基地上盖二层小楼，尽管当时的农村已经严禁盖二层楼，不过当镇领导收下厚厚的信封后，也选择了默许。

终究是拗不过雨生，带雨生去省城读书的事情也是作罢。在跟包工头嘱咐完并交完钱后，忙碌的男人也开车回了省城，没有告别，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洒脱。不过为了能照顾雨生，也因为旧宅改造没有住处，季国强豪横的在镇招待所交了一年的房费，让春芬在镇上陪雨生。

那个男人还是走了，与七年前不同的是，这次是自己开车走的。

时间过得很快，因为钱给的多，包工头相当负责的建楼，当雨生和母亲再站在家门口的时候，雨生愣住了。这还是他家吗？二层楼成了这个村落最高的坐标，复古的建筑风格，阁楼的琉璃瓦，面积是之前的五倍还多，而建设占用的耕地也在邻居拿到满意的补偿后绝口不提。最主要的推开门，清一色的大理石瓷砖，水晶吊灯，以及只有从镇上专卖店里的电视等等，都让雨生产生了怀疑。这不是在做梦吧。这真是我家吗？

女人还在跟包工头交接，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整个下来花了多少钱？

“二十多万不到，我们就按照季老板的要求建，剩下的都算我们的，不过我们可没偷工减料，都是用的上好材料，跟季老板有合同的”包工头似乎对自己的工程很满意，洋洋自得的介绍道。

二十万！在那个普遍结婚两三万的落后农村，建个楼都要用这么多钱？又一次刷新了雨生的认知，他开始好奇起父亲的工作，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搬入新家，雨生母子二人还有些不适应，诺大的家里却只住了两个，确实有些空荡荡的，期间母亲还因为不会用煤气灶闹了笑话。洗衣机更是闲置一旁，总感觉手洗省钱又干净。对啊，这么大的房子，用电的地方太多，就务农那点收入明显支撑不住这样的开销。

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老林有远亲。马辛沟村突然冒出个盖的楼比镇政府还气派的富户的消息在村民间传来传去，自然而然就有了来投奔的亲戚。而季国强家就他跟季国富兄弟二人，父母去世的早，两个人相依为命，老大季国富早年因为伤了人，跑去避难再无音信，就剩老二季国强守着三间老宅还要赔付人家的医药费，平时再无亲戚往来。而春芬这边，因为当年父亲反对这门亲戚，更是觉得读书人家的孩子嫁给泥腿子丢了祖上的脸，出嫁的时候都没人送亲也是当时乡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哪来的亲戚？

原来孟春芬有个弟弟，她母亲去世的早，教书先生在桥底下“捡”了个儿子，其实是临村一家超生怕罚款，500元卖给了他。加上父亲在当地有些名望，镇上派出所好多民警都是他的学生，这个事就不了了之，不过说来也怪，这个弟弟从小游手好闲，老爹还在时还能有人管管，去世后更没人管的了他，后来在跟几个泼皮流氓打闹中，被人打坏了脑袋，时好时坏，就更成了没人管没人问的主儿。春芬当时苦于照顾雨生都很艰难，更无精力管这个命苦的弟弟。现在看着蓬头垢面的弟弟，春芬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就这样，这个家迎来了第三个住客，雨生那个脑袋时好时坏的舅舅，孟时节。

舅舅不犯病的时候挺正常的，偶尔还能帮家里种种地。犯病的时候就自己躲在屋里哭，似乎周围还是当年那帮打他的流氓。

雨生则继续自己的学业，初中是寄宿制，家远的学生可以住在宿舍。镇上里他们村有二十里地。每个周末回家，带好粮食和饭票。那种用小麦和玉米当作商品，背到学校食堂按照一斤小麦换四个馒头的物价标准，亦或者是用小麦到面粉厂换粮票。说是粮票，也不是公社时期国家发行的正规粮票，就是面粉厂老板用纸片写上一市斤、两市斤，再盖上自己的印章的简易粮票。虽然简易，这种粮票却在那个小区域出奇的好使，流通性比较好，毕竟整个镇上就这一家面粉厂。

尽管住着当地最最好的房子，雨生家的日子也没因此而改变，依旧是靠母亲务农为生。偶尔在省城的父亲通过农村储蓄银行寄钱过来，一个小小信封，就是这个家庭跟那个陌生父亲唯一的联系。

时间转逝，雨生到了中考的日子。如果说高考是独木桥，那么农村孩子还要过一道独木桥，中考，县城周围大大小小的乡镇十几所中学的孩子要为县里唯一的高中那四五百个名额挣得头破血流。毕竟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摆在所有人面前，大多数家庭借钱供孩子读初中的目的就是为了孩子能考上大学，离开这个世世代代耕耘的农村。雨生是幸运的，当然也是刻苦的，最终在一个排名相对靠前的位置考入了高中，不过由于成绩不算太好，只能分到平行班。平行班，区别于快班，毕竟快班的孩子更有机会考上大学。

升学的喜悦跟要去县里读书远离母亲的烦恼同时而来。不过最先来的困难是学费，一笔不大不小的数额。而且加上住宿费伙食费等等，都让雨生开心不起来。

突然，他想到了在省城的父亲，怀着忐忑的心情，掏出了那个早已泛黄的纸条。那张父亲走时留下的电话号码。这些年纸条换了又换，每次都要小心翼翼的抄下来再对几遍，生怕抄错了数。农村条件差，公话每分钟三毛，所以雨生从来没打过。一是费钱，二是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在商店公话旁等待着，雨生怕打不通，又怕打通。纠结的心情一时难以平复。

“喂？您是哪位”

电话通了，可是是个女人的声音，雨生更紧张了

“您。。您好，我找季国强”雨生颤巍巍的说出了那三个字，在农村，直呼父亲大名是要被掌嘴的。

“哦是这样，我是季总的秘书，您是季总什么人？他现在在开会。”

“我。。我是他儿子季雨生。我没学费了，想找他要学费”雨生支支吾吾的说出了诉求。

“儿子？季总不是女儿吗？您稍等，我通知下季总”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雨生站在商店前，看着数字一下下的跳动，每一分钟，就要三毛，而自己口袋里只有两块钱。雨生从来没有感觉等待的时间这么漫长，当看到时间马上跳到七分钟的时候，雨生挂断了电话，而电话那头男人刚刚喊了一句雨生。雨生付完钱刚要走，电话回拨了回来，雨生祈祷着不是那个号码。可是那串号码是如此刺眼，老板说到：娃，接听不要钱，看看是不是找你的。

雨生接起电话，那头说道：雨生是你吗？我正在开会，需要多少学费？

“1200元，还。。还有住宿费和伙食费”雨生声音越来越小，他不太喜欢伸手要钱，哪怕这对别人来说如此的正常。

“你说下身份证号收款地址，我找秘书给你邮寄过去，你到时候去邮政局取。我现在还在忙，不说了”说完挂完电话，依旧是那么冷淡和自然。

挂完电话的雨生心里五谷杂陈。电话那头的父亲冷冷淡淡，而那个女儿又是谁？真的抛弃我跟母亲了吗？

时间没过多久，邮局的邮递员过来说有雨生的包裹。说实话雨生之前见过小小的信封，只不过以前都是母亲去取，这次是一个包裹里带着信封。除了钱之外，还有一部小灵通手机跟一张银行卡。盒子里有一张纸：

“5000元是否收到？手机帮你买好，话费每月充值不用管，下次需要钱用手机发短信告知，我会打款至卡上，银行卡密码是………新号码是：133…………”

雨生看着手中所谓的信，娟秀的字体，手机，银行卡，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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