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七十七章 初现端倪（旧版）

身为内阁首辅，张齿的日常事务原本就十分繁多，圣驾前去皇陵之后，又添了许多联络禀奏之事，越发没有一丝空闲，忙到天色将暗还留在宫城朝阁值房中，整理次日要送呈御览的节略。

????进入八月以后，风轻云淡，秋意渐起，正是体感最为舒适的时节。张齿心神专注，效率比往常更高，看起来不用到掌灯时分，就能忙完。

????刚刚将最新一份折本合上，值房虚掩的门扉突然被一脚踹开，周立秋将京兆府尹李固半拉半拖了进来，揪着衣领丢向张齿的脚边，把这位内阁首辅惊得跳了起来，呆怔了一下方才看清来者是谁。

????“周立秋！李大人是朝廷命官，此处更是中枢要地，你……你这是干什么？”张齿急怒之下，整张脸涨得通红，“你不要以为自己身份尊贵，又得陛下信任，就可以……”

????他的语音突然一顿，视线投向周立秋的背后，面颊因极度意外而绷了起来。只见撞到墙面还在轻摆的门扇边，周立春负手而立，面色甚是冷肃。

????“……老夫原本以为，世子应该是个懂规矩的……”

????“立春原本也以为，张大人位列朝堂这么多年，至少该明白什么是轻重缓急，什么是黑白底线。帝都瘟疫，满镇的人命，这是能强行压住的事情吗？”

????张齿被他凝重的表情所慑，不解地道：“世子这话什么意思？”

????周立秋迈前一步，怒道：“京东伏牛镇暴发瘟疫已有数日，逾千人被封在里面等死，张大人是不是也想跟这位府尹大人一样，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李固伏在地上，喘着气辩解道：“三公子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谣传，京兆尹府……从来没有接到过消息……”

????张齿立即抓住了重点，急道：“京东暴发瘟疫？这种事情绝不能信口胡说，你们此言当真？”

????周立春瞧他这样子竟不似作伪，皱眉道：“圣驾出行守斋，京城是托付给内阁的，如今疫情已经失控，首辅大人居然真的不知道？”

????张齿这时哪里还顾得上计较周立秋的无礼，凌厉的视线立即转盯在李固的脸上，“李大人，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混过去的事，老夫再问你一次，是否真有疫情发生？”

????李固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下官哪里知道是否真有疫情，但……的的确确未曾接到民间医家通报……”

????这句应答是什么意思张齿岂能不明白，心头顿时一阵狂跳，三两步奔到门边，高声召唤在外伺候的书吏，吩咐道：“你，立即通知太常寺卿，京东伏牛镇疑发疫症，令太医署即刻派员前往查看，详情回报内阁！……还有你，你去请礼部、户部两位尚书大人，速来朝房议事！”

????两名书吏慌张地向外走，张齿想想又叫住后头那个补了一句：“等等，再传令金山卫，加强主城戒护！”

????他说是派员查看，但未等回报就去请两位尚书，显见心里已有判断。李固惴惴不安地蜷缩起来，面色更见惶然。

????紧急安排之后，张齿这才稳了稳神，转身面向周立春，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如果三公子所言属实，那么当务之急便是要控住大局。至于京兆尹府是否失职，恐怕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老夫以为，先将他夺职拘押，等过几天商办完京城急务，老夫一定严加讯问。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眼下的第一要务肯定是疫情控防，张齿方才处置的数道指令也没什么偏差，确实不用急着在此时此地就开审李固。周立春想了想没有反对，转头对立秋道：“太医署的人要去伏牛镇，你也一起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周立秋心里正记挂着这个，立即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至于李府尹，他到底是疏失还是另有缘故，未审之前不好臆测。”周立春深深看进张齿的眼底，“张大人理应先办急务，不过立秋是首告人，将来开审的时候，您可别忘了叫上他。”

????“是是是，这是自然。”张齿勉强挤出笑容，“圣驾不在，京城若生波澜，无论大小都是我内阁的责任，老夫岂敢轻慢。”

????就职责而言，他这句话倒是说得不假，周立春也不想显得过于咄咄逼人，见他已召来当值守卫将李固拘押了起来，便不再多说，微微欠身为礼，转身也离开了朝房。

????他前脚刚走，张齿后脚便命张樾将递押至半途的李固拦下，带回宫城前殿的一处厢房，亲自赶过去讯问。

????“被临渊三公子发现乃是意外，下官本以为，可以悄无声息地封杀掉……”李固苦着脸分辩了一句，见张齿明显听不懂的样子，不由怔住，“难道……太后娘娘没有跟大人您说吗？”

????自从鸠鹤拔上次进宫之后，张太后又有七八天未曾见过他，等消息等得十分焦躁，连普教像前供奉的油灯闪上一下，都能让她的心神不安许久。

????张齿沉着脸赶到正阳宫时，太后正在偏殿的普教堂前默祷经文。他此刻急怒交加，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进门便喝令左右：“全都出去！”

????张太后吃了一惊，抬头看见他脸色铁青的样子，心中突然有些发虚，以目示意素莹领着随侍人等退出，方问道：“兄长这是怎么了？”

????张齿没有时间绕弯子，上前两步，盯住她的眼睛，“封锁消息，放任疫情，是不是你给李固下的旨令？”

????“兄长怎么知道的？难道你阻止了？”她的双手颤抖起来，用力抓住了张齿的袖子，“瘟疫本是天灾，无论伏牛镇发生了什么，那都是在借普教之力替陛下渡劫，不可救治，不可阻挠啊！”

????张齿心头一沉，不由咬紧了牙根，“什么叫作替陛下渡劫？”

????“鸠上师说大功尚未告成，你千万不可插手，一旦半途而废，怕是会反噬……”张太后泪流满面地哭道，“……我也知道拿子民性命生祭敬神，有违大乾为君之道，可是……可是事关陛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请兄长放心，凡是代陛下挡灾的人，我一定会厚厚抚恤，保他家中所有人一生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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