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二十八章 诛心之论（旧版）

返身走回小茶室这一路，张齿的步子迈得很慢，脑子里快速思索着该怎么解释安抚，可一直到重新站在侄儿面前，他也没能找到万全的说辞，只得先行否认。

????“要说这封密信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不说你也明白，我想你也一定收到了。”张齿摇着头笑了一下，“看你这么气势汹汹的，想必是对此不满吧？”

????张青锁住他眼眸看了许久，语调依然冷肃，“原来叔父早就知道，那侄儿可否请问，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吗？”

????张齿脸上立现怒意，“怎么，你怀疑老夫我对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忠诚吗？若真是如此，我为何不助临渊王一臂之力呢？”

????“叔父的心思我不想揣测，”张青面色紧绷，“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请问叔父，送密信之人究竟意欲何为啊？”

????张齿恼怒地一拍桌案，“放肆！”

????张青丝毫不为其怒气所动，目光坚稳如铁。

????这个侄儿有多倔强，张齿比谁都清楚，眼见疾言厉色镇不住他，只得放缓了语气，无奈地道：“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新帝登基朝局未稳、天下未安。”他抬起手指向茶台，指尖微颤，“我想娘娘的意思，是让我们一家通力协作，好助陛下早日亲政。”

???????见张青丝毫不为所动，张齿的眉睫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转身在室内来回踱了两趟，再开口时，已经换了语调，“青儿，你自幼父母双亡，叔父可曾有一日薄待过你？从小你的饥寒冷暖，样样都是你婶娘亲自照管操心。你七岁突然闹着要学武，也是叔父亲自去临渊王府替你送的拜师礼……”

????这番明显退让的话语背后是何意味，张青岂能领会不到，一时间心中极度失望，悲怒之下无可发泄，猛地出手将身边的茶台打飞出去，撞在墙上摔成几块。

????巨大的声响吓得外头的人都惊跳了一下，张环又是担心，又不敢违令进入室内，赶忙派人前去通知后宅。

????归根到底，张齿比他人更了解自己侄儿，眼见他如此暴怒，心中反倒渐渐定了下来，默默垂下眼帘不再说话，等待他自己冷静。

????张青的脸色从气得通红渐转煞白，艰难地稳了一会儿，方才转头看向他，“……内苑有太后娘娘，陛下已经登基，朝堂上叔父位极人臣、内阁领衔，而宫城五万禁军，也全都交托在我的手上……一笔一笔算来，陛下待我张氏一族，可谓荣宠之极。叔父你究竟是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张齿轻轻摇了摇头，“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怀疑的这些事情，我真的没有做过，但是你所说的这些心思，叔父不想否认。”

????张青不由一怔，“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张齿冷笑了一声，“你常年在天子身侧，莫非真的就看不到吗？”

????“看不到什么？”

????“看不到这些年先帝一直闭着眼睛，从来没有想过要替陛下和大乾打算将来！”

????张青心头震动，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张嘴反驳。

????张齿快速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张青哪，不是叔父危言耸听，临渊王府如今什么声势你也是明白的……先帝恩情犹在，陛下与临渊王府关系亲厚，他们可以这样相处，但将来陛下能吗？若不尽早制衡，未雨绸缪，难保日后没有血雨腥风……”

????张青毫不犹豫地立即摇头，“我相信老王爷不是这样的人，立春也绝对不是。”

????“最可笑的就是你这样的想法！”张齿深吸了一口气，眸色悲凉，“单单‘相信’二字就够了吗？难道未来大乾天子的江山是否安稳，全都要仰赖临渊王府的品行不成？他们为人若正，则皇位安稳，他们但凡有一念之差，便会立时风雨飘摇……换了是你，你可心安？”

????张青被这番话激起了怒意，厉声道：“那叔父的意思是，只为了这一点诛心之念，便可以使出那样的手段？难道死在前线的，不是大乾的将士？难道敌军铁蹄一旦南下，践踏的不是大乾的国土？”

????这几句质问端端正正打在张齿的软肋之上，令他一时有些语塞。

???边境安危放在何处都是底线，任何解释在这一点上皆会显得苍白无力，他犹豫了半日，也只能虚弱地道：“青儿......你不能因为自临渊府学艺，就一叶障目啊。”

????这样的说法显然难以让张青接受，他冷冷地看了叔父一眼，不愿再多说半句，转身大步向外走去，谁知脚步刚刚迈出门槛，整个身体便突然僵住。

????只见空阔的外间庭院中，下人们都退到了远处，只有张夫人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由丫鬟搀扶着，两人都是满眸担忧之色。

????一看见他出来，张夫人紧赶几步上前，问道：“听下人说书房动静不对，人也都撵了出来，这到底怎么了？你们叔侄一向和睦，为何要起争执？”

????张青张了张嘴，只叫了一声“婶娘”，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

????张齿跟了出来，长叹一声，眸色深邃，“你已是朝廷重臣，心中自有主张，我当然不能勉强。只是希望大统领不要忘了，张氏一族百余人，都是你的血肉宗亲……”

????此刻已然近晚，暮色淡淡。两人仰头望过来，满面皆是茫然和忧虑，看上去那般无辜而又柔软。

????张青颤抖的手慢慢收握成拳，怔了好半天，才咬紧了牙根，转向张齿，“没有抓到晁贤惠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还望叔父从今以后，悬崖勒马，半步也不要再踏错。”

????张齿立刻追问了一句：“若抓到了呢？”

????“我会先问他几个问题，问清楚了……再做决定。”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张青苦涩的声音已低不可闻。他垂下眼帘，避开了婶娘的视线，大步走向院门，一次也未曾回头。

????张夫人焦急地在他身后追了两步，又转回来，问道：“老爷，孩子语气这么重，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张齿喃喃道：“青儿心软……没事，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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