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黑魔传
回忆（旧版）

淡淡的月光，穿过男孩枯草一样乱糟糟的发丝，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男孩倒下的僵硬地面，泥土上结着一滩血污。

他消瘦而矮小的身体，穿了件勉强可以称得上衣物的的破烂，透过那裤角的几个口子，可以清晰看见几个血肉模糊的咬痕。

男孩侧着头，将左手放在脸上，从食指与中指的夹缝，看着折扇般的月牙。

只是，男孩双眼很是茫然，似乎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我是谁？

是心怀希望，却被世界遗弃的可怜男孩？

还是背负族人命运，立志凌驾天道的黑魔无天？

男孩与无天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像是前两世的投影，落在一个新生稚童眼前一般。

在男孩的记忆中，似乎是没有自己的名字。自小，父亲叫他“杂碎”，而母亲喜欢叫他“宝贝”，还小妹妹也只叫过他几声“格格”。而路人也常常叫他“野孩子”或者“小贼”。

男孩似乎天生没有名字。

肚子里似乎有几滴墨水的老乞丐想给男孩取一个好听上口的好名字。

但是，男孩只是摇头。

男孩觉得有没有名字都一样。或者自己是不配取个好名字的。

男孩之所以无家可归，成为“野孩子”。

那是因为。当时，家里来了一位长相俊俏的年轻叔叔，跟母亲在庭院里聊了一天。当时醉酒回来的暴躁父亲，气冲冲地拿着麦米用的杆子，撞开大门，兀自朝母亲挥去，边打边骂；“臭婊子，敢背着老子偷汉子......”

男孩的父亲平时就下手不知轻重，喝醉后，更是不知留下余力，打得更狠。

就这样，母亲被打得没了声息。

在母亲下葬的那天，妹妹也被人拐走了，怎么也找不着。

当晚，已经清醒的父亲，在里屋暗骂了一声，“这该死的，这么不经打......”

当时，气极的男孩拿着菜刀，悄悄走到呼呼打鼾的父亲的床榻边，本想像邻居家屠夫大叔平时杀猪一样，在他父亲裸露在外的浑圆肚子上来上一刀，一了百了，但哆哆嗦嗦的双手终归是下不去手。

最后，男孩趁着夜色，离家出走了。

男孩是怎么也恨不起这个该死的父亲。虽然每时想到这个父亲，恨得咬牙切齿，但这股恨意，最终会像泄了气的皮球，怎么也鼓不起来。

记忆里，男孩却非常记恨一位叫左贤文的公子哥。

话说，双水镇的东南街，比之其它街区，居住着更多的富商官家。那里的富人，穿着滑溜的鲜艳绸缎，吃着每天可以不重样的山珍海味。

那里的公子哥出门，不但不用下地，可以骑马坐轿。而且，身边围绕着六七个可以随时呼唤，点头哈腰的下人。

男孩有时不由得感叹，比之坐居皇位的真龙天子，也不过稍逊一二而已。

左家是有名望的家族，在东南街上也是位列头等一的大户。左贤文是左家的公子，他父亲左光烈是左家家主，而且是个大官，但到底是多大的官很多人不清楚。

左贤文是位长相俊朗，满身书卷气的温雅青年。

他平时除了以酒论友，结交各色江湖人士。

而且喜欢收集各种古书诗册，常常高价收购，听说已经屯了好几百本书籍。

不说对长辈很是尊敬，对左右随从，也是和和气气，没有半点架子。

因而不但在双水镇留有盛名，而且在天荒县小有名气。

当真是，谦谦公子，温温如玉。

不过，男孩却对左贤文感观极差，觉得此人阴险虚伪。

一年前，正值半夏。

男孩正好在青女湖，想抓吃水鸟或者捕只肥鱼。

小镇的青女湖，每每到了夏天，往往有成群结队的水鸟在湖心的三块小岛上筑窝。

水中的鱼儿，也是一个比一个肥硕，像是争相竞赛谁更有分量。

当时，男孩躲在扎聚一团的浮草堆中，将自己全埋在草中，只留望风的空隙，像个小舟顺风向岛飘去。只待浮草一碰到岛上，便立刻发难，就是抓不住飞鸟，留下的鸟蛋也是极解馋的。

不过，中途风向改变。

瞧见湖边的木亭里，对坐着一男一女。

两人一对俊男俏女，好似君子佳人。

男的正是左贤文，那女的男孩却是没见过。

左贤文身穿白衣，背负在后的那只手，正偷偷摸摸从秀口取出一包纸团，用尾指与无名指在纸团夹了什么东西。

左贤文淡笑道:“温姑娘，我先敬你一杯。”

然后站起身，举起玉杯，向那身穿绿衣，面戴轻纱的少女敬酒。

当他从桌面上，举起酒杯，抬高二寸有余，手碗一抖，有颗药丸状的颗粒，无声无息向那绿衣少女酒杯滚落。

这一切看似神不知鬼不觉，不料全被男孩看得一清二楚。

左贤文很潇洒地坐下后，摆了一个请字的手势。

被称做“温姑娘”的绿衣少女很安静地准备回酒。

“你在杯子里放了什么？”

蓦然间，男孩从浮草堆里钻出来大声问道。

顿时，少男少女皆是被吓了一跳。

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真被突然冒出来的男孩吓得心神一震的缘故。

左贤文的玉杯，一不小心，从手中脱落，酒水溅在自己的白衣上。

不过，左贤文脸色平常，随意拍了拍衣服，眼中满是歉意，“如此良辰美景，不想被乡野顽童破坏，实在败兴。是我准备不周啊。自罚一杯，还望温姑娘海涵。”

随即不慌不忙，也不让站在一旁侍酒的女婢添酒，自己重新置办了件瓷制酒杯，自顾自倒了满满当当，仰头一饮而尽。

当远处的家仆赶到，男孩已然跳湖不见。

三天后，当男孩路过东南街一个街角路口时，被两人抓着头发，拖进一处隐蔽的胡同。

其中一个不是左贤文，又是谁？

另一人是位带刀仆从，长得极是精瘦。

左贤文眼中玩味，皮笑肉不笑道:“差点坏我大事，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愤！”

此时，温谦公子左贤文像是被夺舍一般，骑在男孩身上，用帛布将右手缠绕三圈后，握着拳头一下一下，重重锤在男孩脸上。

男孩很倔强地朝他脸上，吐了带着血水的两颗牙齿。

左贤文大叫一声，慌忙从男孩身上跳开，取出丝帛很厌恶地擦了擦，像是踩到了狗屎的表情。

左贤文原本狰狞的表情，突然恢复平静，厉声道:“我今晚就让你知道，有些事，不该管。有些人，不得惹。下辈子注意点！”

左贤文说罢，朝带刀仆从摆摆手。

带刀仆从心领神会，抽出刀来，对左贤文问道:“:双手，双腿，还是......”

不等带刀仆从说完，左贤文淡淡道:“都剁了。”

就在这一刻，男孩冷不丁朝带刀仆从洒了一掌的细沙，随即像一只猿猴高高跃起，跳到左贤文的背上，抓着他的领子，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左贤文脖颈顿时血流如注，哇哇大叫，“别冲动......有事好商量......”

最后，男孩钻进狗洞逃出去，再也没去过东南街。

而在无天的记忆里，他是一位整整存活了三千五百万年的黑魔族。

原本以他下等资质，在平均三千年的黑魔族中，注定会在过去的岁月中磨灭。

可他不信命，硬是以下等资质，百战百败，百败百战，成就不朽。

与他实力不相上下的不朽战将，不下一百。无一个不是天赋异禀，根骨悟性一等一的绝代天骄。

不过，在被天灵之主全族封印在星尘界，永世封锁之后，三帝认为，破局的关键，正在他身上。

之后，三帝堪堪用了十一万年，才让他习得无上大法。

可当他破封而出，却被时空之力侵蚀，在无尽岁月中肉身破灭，魔灵几近消失，在沉睡中积蓄力量，等待复苏。

地上的男孩捋了捋繁杂的思绪，看着熟悉而陌生的世界，像新生的婴孩般，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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