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降临在殭尸末日！
#00 第一声嚎叫响起时（旧版）

第一声嚎叫在社区响起的时候，诺诺没有听到。她忙着打电动，耳机戴得死死的，游戏音乐开得超大声。打一场高难BOSS战需要多久时间？像她这样等级高的玩家，单挑最快三十秒就可以把王推死了。三十秒。她从来没有想过，三十秒够她关掉电灯，从二楼冲到一楼关上铁门，到厨房拿几把刀和食物饮水，然后从防火巷逃生。错过了这三十秒，一切都来不及了。『嘎吼吼吼──嘎吼──！！』

狰狞恐怖的怪物扑到面前，她「啊啊啊啊啊！」惊声尖叫，下意识把手里的平板计算机往前高举，幸运挡掉充满病毒的第一口咬杀。但这没用。客厅的玻璃被撞破，穿着邻居蓝色洋装的怪物爬进了房，旁边跟着的，是另一个脸上老花眼镜都歪了的怪物，鬼吼鬼叫的朝她冲过来。「不要！！」她尖叫着用力拿十吋平板推开压在她身上的怪物，抓握平板的指尖碰到怪物黏糊的嘴角口涎，恶心得她瞬间炸毛，「不要啊啊啊啊！！」耳机线被扯掉，游戏语音切换成广播模式。『诺诺？！怎么了？！』男人紧绷的声音传出，『发生什么事了？！』她只能不断尖叫：「是殭尸──像殭尸的──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啪的一声，平板被摔在地上，语音系统随着荧幕一起断裂，诺诺彻底孤立无援了。『嘎吼──！！』「不要！不要过来！走开啊啊啊啊──！！」她慌不择路的往地下室跑，身后追赶的殭尸踩空阶梯直接滚了下来，成年男性的体重狠狠砸在她身上，她被撞得往下翻滚，慌乱间只能抱着头，手背手臂辗压过阶梯的剧痛差点痛昏她，但她终于到地下室了。『吼呃……』地上的殭尸还想爬起来，她呜咽着踹开牠的手，钻进地下室，旋身把厚重的地下室门关上。

砰一声，门板沉沉的嵌进门框里，宣告诺诺与外界断连。门后隐约听见咚咚的撞击声，还有嘶哑的低咆……她死瞪着那扇门，全身紧绷，彷彿只要那门有一丝动弹，她就会如惊兔般弹飞起来。怦怦的声音持续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心跳声。诺诺喘了口气，她满身都是冷汗，抬手想抹，才发现手上还沾着恶心的唾液。她赶紧冲到车库角落用水龙头洗手，反覆捏弄检查，生怕自己手上有伤口。用肥皂洗了第三次，她才想到水声在地下室回荡的问题，手抖得很厉害，她试了几次才把水龙头关紧。门后的骚动不知何时停了，除了自己的喘气声，还有震得耳膜隐隐作疼的心跳声，地下室安静得诡异。「呼……呼……」她试着深呼吸好平复自己的心跳，效果不怎么样，「刚刚那是怎样……」那种腐烂的模样，还有怪异的叫声，完全就是殭尸啊？但是……殭尸？真的殭尸？在她家？？「……是怎样啦……」她声音颤抖地吐嘈自己。脚抖到不行，诺诺靠着墙壁缓缓坐下，满脑子混乱不已。「殭尸……殭尸穿着郑妈妈的衣服……」回想方才的话面，诺诺浑身又是一颤，「不对，那是郑妈妈……」郑妈妈变成殭尸了。怎么变的？传染。

怎么传染的？怎么会？新闻都没报啊？诺诺僵住，兀自发出一个单音：「啊。」新闻，真的没报吗？自己上次……什么时候看新闻了……？下礼拜就是模拟考，她压力一大，书本来就看不下去，游戏又刚好有活动，她一天到晚忙着刷王换宝物，社交平台都没上，班上气氛又是考试考试考试考试……回想起来，她最近连爸和弟弟都没讲到几句话。对、对了，爸和弟弟呢？诺诺睁大眼抬起头。呼吸再度急促起来，她慢了好几拍才想到，自己刚刚在楼梯间踹倒的……是什么人。

西装衣衫、中等身材……重点是，脖子上的领带。那是她小时候跟妈妈一起挑给爸爸的生日礼物，特别花色的领带，鲜黄色底紫色格子的；小时候觉得是自己精心挑的，长大了越看越觉得丑，但爸上班就是爱配那条，连继母送他的新领带，都没见他这么常戴。「呜……」诺诺双手抱头，将自己埋进膝盖，「咿……呜呜……」眼眶渐渐蓄满了泪，磁砖地板的影像模糊了。爸爸，那无疑是变成殭尸的爸爸。脸都烂一半了的爸爸。身上都是血……爸爸最后，被咬了吗？

被谁咬的呢？「呜咕、呜……」诺诺死咬着唇呜咽着，哭也不敢大声哭，十指死死攒着头发，扯得头皮发疼也停不下来，压抑哭声。心痛心酸悔恨委屈失落无措，各种情绪交杂在心，却无法尽情宣泄出来，直堵得她胸口痛得不行，感觉肺都要裂开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诺诺停了下来，屏息侧耳。『吼……』噔噔……噔噔噔噔……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嘎吼──』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诺诺瞪大眼，是手机！手机响了！谁的？！她慌乱的摸了一下胸口，习惯挂在胸前的手机不翼而飞，只剩下挂绳还在脖子上。「不、不会吧……」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她抖着手脚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来到地下室门边，缓缓贴在门上，听着门另一端的动静。『吼……吼吼……』殭尸的声音，慢慢的不怎么大声。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断掉了。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是叮咚、叮咚的声音。不是门铃，是她的简讯铃声。对方一连传了好几条讯息过来，光听就觉得急。她的手机，掉在楼梯口了。怎么办？是谁打给她？弟弟吗？还是同学？诺诺抹掉脸上的鼻水眼泪。她不可能开门去拿手机，身为现代人──一个看过殭尸电影还沉迷殭尸游戏的现代人，她蠢到家了才会冒着被咬的危险打开地下室门，就为了拿她的笨手机。……可是不拿又怎么办？对方有办法打电话给她，一定是因为电话那头是安全的？至少目前应该是可以讲电话的状态吧？否则怎么可能有余裕打电话？那么，相对一门之隔就有殭尸的自己，她应该想办法移动到那家伙的位置去──无论那是谁。她吸了吸鼻子。问题又回来了，该怎么跟那个人联络？诺诺家的地下室空间狭长，前后各一个出入口，朝前的，是通往社区共享地下室的铁门，朝后的，就是内宅连接地下室入口的内门──也就是她的爸爸，和她的手机掉落的地方。她总不能叫爸走开让她拿手机吧？！那家伙现在可是一只殭尸喔！刚刚差点把自己女儿咬死的殭尸喔！！

「可恶，到死都不让我顺心就对了这死老头……」诺诺双手抱胸低骂道，在门前绕圈圈思考对策，「从大门那边──不不不NONONONONO，绝对不要，绝对是死路一条……」隔壁郑妈妈都变成殭尸了，社区中庭肯定百鬼横行，大门绝对不通，一百万个不通，千万个不通。那么，想要拿到手机，依然得从眼前这扇小门才有办法。诺诺停下绕圈的双脚，皱眉瞪着门板，开始思考。……刚刚她躲进来的时候，门关上没多久，殭尸就安静下来了，接着她的手机响了，殭尸又开始骚动。为什么？为什么安静？因为没有刺激──没有猎物。最有可能是视觉、听觉，再来是嗅觉吧？无论是动画漫画影集电影游戏，都是这样设定的，十之八九应该不会错？所以，如果她在其他地方弄一个声响或影像，吸引门外那个殭尸离开门边，只要距离够远，或许……只要几秒的时间就好，她开门、拿手机、关门，不需要太多时间。诺诺肿着眼滴溜溜转，沿着整片地下室墙打量，看到了往一楼楼梯那侧的墙上，比天花板还低一点的地方，嵌了一扇小气窗。高度不到三十公分的气窗，连儿童都无法轻易通过。几百年没开过一次的小气窗。「那东西打得开吗……」她瞪着那扇窗，手脚动了起来。

诺诺家的地下室是车库和储藏室两用，她先是在车库挖到一把看起来没用过几次的巨大扳手、一把螺丝起子、一把一字起子，又在储藏库找到板凳──察觉板凳的高度绝对不够后，硬着头皮从更深处挖出一把A字梯。她从没用过这种梯子。身高154的她，平时遇到换灯泡或擦窗这种事只会被同学朋友说嫌碍手碍脚，比她高的人都先把麻烦解决了，她都快成年了，还没换过一颗灯泡……「唔！好、好重……」诺诺吃力的拖动A字梯，凭印象把它架开，铝制的梯子看起来好薄弱……踩上去会不会断啊？不管了，也只能上啊！诺诺深吸一口气，把板手和起子都塞在屁股口袋，笨拙地爬上铝梯。一阶一阶的爬上去，冷不防往下看时，她整个人都僵了。「好、好高……」梯子感觉摇摇欲坠！好恐怖！这种高度好可怕！摔下去会骨折吧？什么都不能做，骨折也好不了，连罐头都打不开，然后活活饿死在地下室──诺诺惊恐的瞪着距离遥远的地板，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死亡想象。「咿──！！」她头皮发麻的抖了抖。不、不行，要振作。她摇摇头，强迫自己爬到梯顶，离窗户还有一段距离，但用力伸手就搆得到了。不幸的是，那窗是由内锁上的，更没有什么螺丝钉，而锁头朝楼梯内侧，从这她这侧根本不可能开锁。

她气馁的咬牙抠了抠窗户，又发现幸运女神的确跟着她。气窗的锁根本没扣进沟槽里！「YES!」她咬牙用力，指尖拚了命的拨窗，不晓得几年都没开过半次的窗户死死卡着，好不容易才松动一些，发出喀叽喀叽的细碎声响。『嘎吼！』楼梯间马上传来殭尸的吼叫声。很好……再来……她冒险将窗缝拨得更开，楼梯间的腥臭味飘了进来。『嘎吼！！吼──』「恶呕！」诺诺忍着恶心的扑鼻臭味，抽出塞在屁股口袋的特大号扳手，卡进窗口，咬牙用力，开始上下敲窗框！锵锵！锵锵！尖锐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回荡在整个地下室和楼梯间，她使尽吃奶的力气拼命敲着，锵锵！锵锵！！『嘎吼！！吼吼吼吼──！！』来了！要来了！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嘎吼──！！』气窗外，光影闪动，深色的影子扑到气窗上的那一瞬，诺诺抽回扳手，闪电般的把气窗关上，然后七手八脚地跳下梯子，冲到小门旁。

最后听一次门外的动静──殭尸的吼叫声很远，还在气窗那头，她鼓起勇气解锁、开门！楼梯间是满地的血污──躺在地上的，果然是她的手机没错。顾不得脏，她蹲下去抓手机，不料半凝固的血渍和不知名的液体沾黏着手机壳，她竟脱手了一两次还没能把手机抓起来，眼角余光看见已经朝她扑过来的殭尸。『嘎吼──！！』不再迟疑，诺诺整个人朝自己的手机扑上去！这次双手确实抓稳了！说时迟，那时快──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干！！」诺诺不敢置信地瞪着手里亮起来的荧幕。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吼──！！』原本在一楼游荡的殭尸们纷纷被响彻云霄的来电铃声惊醒。『嘎吼──』『吼呃呃呃呃──！！』诺诺惶恐地朝楼梯口看去。这次连郑妈妈殭尸也扑下楼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鼓作气，她抓着手机连滚带爬的滚回地下室仓库，赶在那个深色影子扑上来之前──砰！的一声，地下室门重新关上。将她，和那个曾经是父亲的身影，彻底隔开。恋爱降临在殭尸末日！HecomeswithZombies!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手机还在响，但眼看就要挂断了，诺诺顾不得看是谁打来的，赶紧接通。「喂？」『诺诺？』年轻男人问得很急，『妳没受伤吧？』才一个问句，诺诺已经绝望的听出蹊跷──对方那儿肯定也出事了。

「我……」她深吸了口气，「我没受伤，可是……」还未说完，一股想哭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怎么压都压不住。汹涌而上的泪重新盈满眼眶，她硬气的抹掉，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爸──」对方沉默着，诺诺只听见自己难听的啜泣声。「我爸──我爸他被、变成、变成那个──」诺诺死咬住唇，拼命压抑嚎啕大哭的冲动。虽然是个抛弃妈的臭老爸，虽然是个中年臭的大叔，但那个人，再怎么样，都是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老爸啊……嘴里尝到腥甜铁锈味，她才发现自己竟把唇咬破了。泪水淌在伤口上的疼痛让她止了哭，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鼻子，即使对方看不到，她还是觉得有点难堪。『……好点了吗？』对方问。「嗯。」她点点头，再次慢半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她。她觉得自己好像变迟钝了……『妳弟呢？』被问到这个问题，诺诺终于睁大眼回神过来。「我、我没有看到他，刚刚我逃跑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他……」她慌了起来。弟弟是她的继弟，是老爸再婚后跟继母生的儿子，他们疼死这个儿子了，诺诺小时候忌妒得不行，羡慕弟弟有爸又有妈；长大后，她开始沉浸游戏世界，就渐渐不那么执着那些事情了。但，都发生这种事了，难免就想要待在亲人身边──继弟也好，多少都能感到安心吧。

「怎么办？」诺诺彻底慌了，弟弟年纪还小，又这么晚了，他会去哪？「我、我去找他，他说不定就在外面──」『别出去！！』年轻男人制止了她。「可是──」『诺诺，别去。』四个字，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轻轻的响在若曦耳边，彷彿那人就在她身后拉着她，沉稳内敛的嗓音神奇的让她静下神来。「……好，我不去。」她听话的原地坐下，重新把身子蜷缩起来，小声嘀咕，「……那我怎么办？」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委屈，好像挨饿的小小狗在呜咽，莫名让人心软。也就是她这难得一闻的娇娇懦懦的可爱口气，景严从听到的那天起，就对这小家伙动心了。他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暗自提醒自己沉住气。半晌，电话那头的女孩就听到他的决定。『撑住，别乱跑。』他说，『我去找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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