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虽寿
四、庙宇（旧版）

来年的春天，村头起了两座新坟，一男一女站在坟前悼念，女子年龄尚小，牵着男子的手“嘤嘤”啜泣。二人正是白一云和小妹白一枫，悼念过父母之后，他们就此打算离开这片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村。

此前身上本就没有盘缠，依着街坊邻居，村里亲戚种种接济才勉强过活，也慢慢有了一份手艺，那就是两腿一扎，埋头种地，所谓子继父业，一代农代代农。白一云可以遇见两腿扎进泥土里后的人生。

他不甘心，不甘心杀父杀母之仇人还能安稳的活在这世上，他又埋怨自己引狼入室，多管闲事。

于是在秋收的某一天，在秋风的吹拂下，他告知小妹自己的念头。

“带我走吧，哥。”她这样回答，一边哭一边抓着他的衣角：“不要，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哥……求求你了。”

白一云没有回答，而是抱住她，抚摸着她的脑袋。

他身上的伤，不知为何竟然痊愈得如此之快，几乎是重伤之后的半月内就能自由活动，但也未曾细细去想，只是隐隐感觉庆幸，若是自己一直重伤不起，小妹可如何是好。

临别那天，白一云准备了盘缠，约莫七八十铁钱，尚且够吃一个半月。

他想起自己年少学艺的地方，那是父亲的朋友张仙人，张仙人神通广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昔年，自己有幸能跟着他学一些横练功夫，就足以在大汉手低下走过几个回合……

磨刀不误砍柴工，何不先上山学艺，精进武学，再谈报仇。

白一云如此想着，领着小妹走上去往粥山的路。

此山之名就是源于张仙人，传闻在大灾之年，饿殍遍野，百万民众离乡背井，外出逃荒，饥肠辘辘的难民什么都吃、树皮、草根、甚至是观音土，狗吃人、人吃人。张仙人在这期间施善粥，保护灾民……

“哥，饥荒是啥样的啊？”

白一云一把抱起小妹架在肩上：“我听村里的长辈说蝗虫遮天蔽日，天都成黄色的了，一过去‘轰’一声，过去之后，庄稼都被吃的光溜溜的。那时候，人们都叫蝗虫为‘蚂蚱爷’。”

他轻笑一声，想让小妹开心些：“所以大家才感谢张仙人，能救千来号人已经很厉害了。”

“我们要走很远吗？”

“也许不用，一天半的路程。”

二人在黄昏的余烬里前进，前途望不见尽头，一路青山绿水，由于走的是官道，道路平整，脚底落在约莫一丈宽的青石砖路，隐隐约约便看见一座茅草屋。

这季节多雨，石路前还留着车痕，碎土零散，间距较宽，白一云伸手捻住一粒，还残存余温，说明来者马车驶得飞快。

“前头有一座老庙，我们先在那歇歇脚。”

白一云说罢就将小妹拖在背上，这会儿她以沉沉睡去，所以动作也就小心起来。他记得那座老庙就在七八百米开外，儿时父亲曾带自己来这祭拜，如今不知因何荒废，一路向前，心中满是感慨。

他注意到路旁歪向一边的石碑，上面刻字已然模糊。

十二岁那年他曾指着石碑问父亲：“爹，还要走多久啊？”

父亲说了一段他至今未曾理解的话。

他说：“我们一辈子要在这条路，从你爷爷开始就没停歇，我们要敬畏神明，这是上天给予唯一的福报，只有这样做，我们才会好运、平安、幸福。”

现在，白一云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庙宇，心中五味杂陈。。眼前残垣断壁源于五年前朝廷抑道，为首之鹰犬破坏了青石镇所有的庙，烧了一辈子香的村民，愕然震怒，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他还记得随着父亲手拿耕具上到衙门前，跟着父亲呐喊……

他拾起一块长满青苔的瓦片，泪滴突然毫无征兆滑落。

“哥，你咋了？”小妹不知何时睡醒。

白一云急急忙忙抹掉泪水，说：“咱到了。”

此时天以接近昏黄，白一云捡拾些柴火，才庙宇中燃起篝火。

“哥，我好饿。”小妹捂着肚子，声音微弱。

他才想起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自己正值壮年尚可，妹妹可是要长身体的，便从包裹里取出干粮挨着篝火，简单加热。

单吃粗饼容易噎着，白一云便走到庙外找了一课树叶宽大的大叔，简单做了个接水装置，他抬头一看，天色发黑，心里祈祷夜晚有雨。

一是解渴，二是驱逐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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