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长明
我到底在透过他的眼睛看谁（旧版）

“我喜欢他的眼睛

浅棕色

在阳光下闪烁着琥珀一般的柔光”

钱荳荳吃力地拿左手握着笔，在日记本上颤悠悠地写着。右手被夹板和棉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活像木乃伊。

不知是不是青春期女生的通病，她非常喜欢在各个文选里摘抄很有文采的句子，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写下平日里的愁思。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敲打在宿舍窗户上，变成一丝一条流下、滴落。窗户上氤氲着水汽，朦朦胧胧……

“不要！我不要你死……”钱荳荳猛得在那场梦中抽离出来，清晨一缕暖阳洒在她的脸上，把眼角聚集的泪珠照得透亮。

钱荳荳浑浑噩噩地走向教室，穿过小道，绕过小操场，压着铃声踏进了教室门，乏力的坐在椅子上。

早自习是语文的，她看了看要背的课文，是梦中那双眼睛的拥有者曾经教给她的，“早背过了……她百般无聊，把书扭转了一个角度，再扭转，书变成了倒着的。

“钱荳荳！”闻言她吓得抬起头去，是“续爷”她最喜欢的语文老师。“你背过了？倒着拿书？站起来背一遍。”

“嗯嗯……背过了……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

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背罢，续爷无奈，“你坐下，下次背过往后背。”

同桌是个奶团子，皮肤特别白皙，他笑成一片“你真牛！”

“东雅言，你别笑，背你的吧！”钱荳荳恼怒脸转到一边。

下午月考的成绩出来了，钱荳荳考了一塌糊涂120的数学硬生生砍了一半，一个“60”赫然出现在卷面上。

“钱荳荳，下课来一趟办公室”，班主任好像很生气，毕竟她是教数学的。

“是不是东雅言影响你了，考这么差，你上次考了全班第二，这次怎么回事考了全班二十二？！”班主任皱起眉头，拍了一把钱荳荳的后脖颈。

“没有没有，是我影响他了……”钱荳荳恹恹的说道。东雅言平常是调皮一点，上课和钱荳荳玩五子棋，偷偷聊天。不过钱荳荳不想让自己的失误被班主任怪罪到别人身上。

“好，正好要换座位了，你去和常洲焘一起坐吧。”班主任划着纸上的名字，斜眼看着钱荳荳，“好，我知道了。”钱荳荳无精打采地走出了办公室。

“东雅言多有趣的一个人，哎……要离开了，看来要好好学习了。”她心里踌躇着，慢吞吞走回教室。

下午活动课要换座位了，桌子椅子刺耳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教室。一个月换一次座位，可能是为了得到更好的教学，每个班每个年级都会做的一件事情。

最后一节是生物课，老师讲隐形显性基因，让大家互相看看同桌的眼睛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她抬头望去，夕阳下常洲焘的眼睛呈现出了十分透亮的琥珀色。钱荳荳仿佛全身遭到了电击，思绪混乱，飘向了远方……

-QQ-

那天周末，钱荳荳突然想起来一年未登的QQ，鬼使神差地用教室的电脑登了上去。她和长安哥哥约定好，中考考不到当地的一中，她不会再玩QQ。

但是，她违约了。她好想大哥哥，因为他教会她很多东西，古诗、茶艺、唱歌、西装的搭配等等。第一次，一个美丽的世界在她的眼里展开。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知道要好好学习，和朋友玩闹的普通小镇女孩。

-飞飞的聊天框-

“钱荳荳，告诉你一个信息”

“你看到了记得回我”

“荳荳？”

-又隔了几天-

“荳荳，长安不行了，你还不在啊……”

……

“荳荳？钱荳荳，我兄弟没了……你怎么还不在啊……”

非常非常多的消息充斥着飞飞哥哥的聊天框。钱荳荳木然，飞飞是长安的死党。他像疯子一样给钱荳荳一直发着消息。她不知道，在她上学的一两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心底里突然涌入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觉。

“长安哥哥没了是什么意思？”她慌忙打字。

半天时间对方一直没有理她。她看了看长安的账号头像是黑色的。

打开QQ空间，记录还停留在给钱豆豆过生日的那一天2月25日。半年没有发朋友圈了，这很符合长安的动态更新频率。

往下翻一翻，大学录取通知书、高中毕业、高中成人礼舞会、钱荳荳的生日、钱荳荳的生日、钱荳荳和他自己的游戏经典瞬间……

“长安哥哥？”钱荳荳给长安发了一条消息，按照以前，过几分钟长安会回她的。

她很担心，但是新学期的作业有好多，她不得不放下手机，铺开卷子……

叮咚叮咚叮咚！

好多条信息轰炸一般的出现在聊天框里，惊得钱荳荳连滚带爬的跑到电脑旁边，也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在偷偷用电脑上网。

“长安在前一个月去世了……他的车和一个急转弯的货车撞到了一起，据说货车司机是疲劳驾驶。”

“他的备忘录里还有好多给你的礼物，我快递给你吧？”

“留个地址和联系方式”

……

慌乱、害怕、和不可思议的情绪涌上心头，悲痛似乎可以撕裂她，泪水早已让整个世界消失，在这层水幕外飞飞还在不停的发着消息，但是耳边尖锐的轰鸣声让钱荳荳眼前一黑摔倒在冷冷的地板上。

再次醒过来，是次日清晨，钱荳荳躺在校医室的床上。医生看她醒过来了，走到她身边说“你昨天胃痉挛了，以后多吃热饭，不能不吃早饭。”

是啊，钱荳荳不喜欢吃热饭，她喜欢吃温温的饭。她还不记得吃早饭，为此长安狠狠训过她。

打完点滴，她一瘸一拐地回到教室，这一摔不仅摔伤了腿，还把胳膊摔骨折了。胳膊还好不严重，简单的处理便可以上课了，据说要带着这个板子一个月才能见好。

但是胳膊的痛还是不能缓解心如绞碎一般的痛。钱荳荳安慰自己“或许是飞飞哥哥逗我玩吧？他最喜欢捉弄人了，晚上再去问问。”

晚上教室除了高茹没有人了，高茹是钱荳荳的小学同学，很好的闺蜜，钱荳荳便也没有躲着她。动动鼠标，钱荳荳发现电脑还停留在昨天的页面，没有人动过，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不想让班主任知道她偷偷用电脑这回事。

钱荳荳木木的看完飞飞的消息，而长安的聊天框里还是没有一句回复。她大概心里也了然了。可是巨大的痛苦还是一阵又一阵地涌上心头。

回复完飞飞，钱荳荳快速退掉QQ、关掉电脑，可怜兮兮的用一只左手抱着不明所以的高茹，在教室里哇哇大哭。

钱荳荳很喜欢哭，但是从来不会哭出声，这是第一次用非常大的声音，仿佛在控诉命运的玩笑。

“我在复旦等你哦！”

“到时候我教你德语hhh”

“你想学钢琴我也可以教你”

“等钱荳荳毕业了！我带钱荳荳去迪士尼玩，让钱荳荳当一次小公主！你长安哥哥可从来没有带过女孩子去哦！”

“钱荳荳生日快乐！”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哦，等你十八岁一次性给你”

……

这些话仿佛是梦影，冲散了本来平常的日子。其实，钱荳荳明白，她可能喜欢上了长安，长安也好喜欢她。但是长安是繁华都市里的富二代，她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孩。即使没有命运的不公，他们最终也只能当个哥哥妹妹，仅此而已……

钱荳荳拒绝了所有的礼物，把QQ里所有的人删的干干净净，她明白长安不在了，那些他的富二代朋友根本不会是她的朋友。那群人里只有长安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虚与委蛇。

紧接着月考来了，如她预料的那样，糟糕，非常糟糕，右手的不便加上乱糟糟的心情，让鲜红的差成绩给自己敲了一个警钟……

……

思绪飘回来，她发现自己盯着常洲焘的眼睛盯了好久，而他也只是眼角带着微微的笑意。钱荳荳慌慌收会目光，开始认真听课。

“他的眼睛好美，但是我到底在透过他的眼睛看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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