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铃声响了,满操场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放学的大军已然从学校里涌出,到处都是人,走廊,楼梯,教室门口,挤满了放学的学生。
景彤随着放学的人潮一起往外挤,因为担心待会儿下雨,她没有带伞,会淋成落汤鸡,便匆忙往外赶。
景彤和周悦在校门口分开,两人的家不同路,周悦挥挥手跟她告别,往另一边走了。
此时,雨已经落了下来。
一阵风刮来,吹走了夏季燥热的暑气,天地间一片清爽。
微风吹起景彤颊边的发丝,在她脸上犹疑地停留了半晌,似乎在抚摸少女娇嫩的面颊,过了会儿便又轻飘飘地刮走了。
景彤眯起眼睛,享受着好不容易来的凉爽。
她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方才教室里,李均的胡言乱语。
“你会给我生八个娃……”
景彤好笑地摇摇头,刚要起身离开,突然她的头顶一黑,落下一片阴影。
李均举着伞,笑着看她,说道:“我送你回家?”
雨越下越大了,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地响,热热闹闹的好像放炮仗。
没有带伞的学生们只好头顶着书包,在雨幕中奋力奔跑着,脚踩在地上捡起一串水花。
景彤犹豫了一会儿,往旁边让了让了,走出了李均雨伞的覆盖。
“我等雨小点儿再走吧。”景彤道。
李均抬头看了眼天色,黑压压地,像是傍晚时的景象。
他说道:“这雨一时半会儿还小不了,你信不信?”
景彤本想说你怎么知道?但是刚才李均说要下雨,结果真的下雨了,万一他说得是真的呢?
景彤咬了下嘴唇,说道:“那……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多等一会儿。”
李均笑道:“这么耽误下去,你爸妈在家会担心的,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景彤略作沉吟,万一淋雨了又要感冒,感冒还要请假,到时岂不是耽误上课。
大伞罩在景彤的头顶,李均举着伞,带着他心仪的女孩走进了满天席地的雨幕之中。
伞下的空间很小,景彤不时躲闪着,避免跟李均肩膀贴得太近。
李均提醒道:“靠过来点,肩膀淋到雨了。”
景彤脸有些红,抿着唇往前走了几步,李均也跟着她加快脚步,始终跟在她身旁。
于是这下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往前走着。
李均没有说话,打量着眼前女孩清瘦的背影,一时思绪纷纷。
街上一时撑开了各种各样的伞,上上往下望,仿佛一个个蘑菇般,熙熙攘攘地从街上走过。
小孩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雨衣和雨靴,欢快地踩着水,被身旁的大人呵斥着也不哭,继续嘻嘻哈哈地踩水。
一对高中生情侣紧紧牵着手,互相依偎在一起,男生举着伞,女生身上还披着一件外套,从李均身边经过。
路过时,那男生转过头看了眼李均,看到他跟景彤一起打伞,便心照不宣地一笑。
那眼神仿佛在说:兄弟我懂你。
李均不禁哑然失笑。
他打量着雨中的世界,仿佛一下雨,世界就变了,又好像一切还没变,仍然是他熟悉的时代。
学校旁最多的店就是书店跟文具店,一家挨着一家。
老板自己写了海报,上面写着:今日新到货杂志:男生女生03年6月刊。
封面是小虎队的霹雳虎,当年小虎队凭借一首《爱》火遍大江南北,也成了内地和港澳台家喻户晓的明星。
李均依稀记得当年高中毕业典礼时,还有人唱了这首歌。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向天空大声的呼喊,说声我爱你,像那流浪的白云,说声我像你……”
毕业时的一幕幕仿佛依旧在眼前回荡,转眼李均竟然成为了一个高三学生,而他记忆的过去,也变成了不久之后的未来。
除了书店和文具店,最多的估计就是音像店了。
后世出生的小孩估计都不知道音像店是什么,毕竟在电子产品发达的年代,早已不需要靠租碟片来观看音像制品。
只需要在网络上搜索一番,就能立刻出现想要的东西。
音像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李均记得以前武侠片大火时,经常跟同学来租碟片看。
那个时候租一张光碟五毛钱,但是要交20块钱押金。
跟老板混熟了还能打折。
于是几个人就一起凑了押金,然后租了碟片,放假约好到一个人家里看。
除了武侠片,还有好多电影,电视剧,就连当时被高中生奉为恋爱圣经的泰坦尼克号,李均也是租碟片看的。
毕竟去电影院太贵,租光碟还能多看几遍。
音像店的地中海老板坐在屋檐下喝茶看店,收音机里放着杰伦的歌。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景彤听到这句歌词,似乎有所触动。
她偷偷回头瞄了李均一眼,耳朵尖微微泛红,抿着嘴唇,加快了脚步。
两人到了家门口,李均和景彤家住同个小区。
老式的楼房,总共不过十栋,一栋六层,李均和景彤就住在一栋的502和503,门对门。
老房子没有电梯,两人呼哧呼哧地爬完五楼,景彤正要拿钥匙开门,身后突然响起李均的声音。
“记得啊,生八个。”
景彤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见李均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还以为他已经忘了这茬,没想到还记得。
她害羞地跺了下脚,白皙的脸上两团娇俏的绯红,正要反驳,李均却已经开门了,反手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景彤气得脸颊鼓鼓的,也推门进去了,两人各自回了家。
走廊上,李均的伞淅淅沥沥地滴着雨水,顺着楼梯往下淌,汇聚成了一小股的水洼。
李均进门便大嚷道:“爸,妈,我回来了!饿死了,晚饭吃什么?”
赵玉琴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一见李均便嫌弃道:“嚷嚷什么?你饿死鬼投胎呀?”
听到这熟悉的大嗓门,李均十分确定果然是亲妈了。
他笑嘻嘻地去厨房里掀开炉子上的锅盖,一股糖醋排骨的香味顿时飘了出来。
李均眼睛都亮了,“妈,今天吃排骨啊!最爱吃你做的排骨了,我爱死你了。”
赵玉琴心花怒放,嘴上却呵斥着:“去去去,别在这添乱,先去洗手!”
李均笑嘻嘻地去洗手,一边哗哗冲着水,一边问道:“妈,我爸呢?”
赵玉琴道:“今天下雨,他应该晚点儿回来,没事,咱们先吃吧。”
李均吃了饭还要回学校上晚自习,母子俩便先开饭了。
他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排骨,记忆里熟悉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炸开,让李均频频点头。
“太好吃了!”李均就着糖醋排骨,几大口扒完了一碗白米饭,还觉得意犹未尽。
赵玉琴吓了一跳,生怕他噎着,嗔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李均嘿嘿一笑,伸向糖醋排骨的筷子根本停不下来。
“我回来了。”
伴随着一阵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李父浑厚的嗓音响了起来。
赵玉琴起身去迎接他,“回来啦?哟,淋雨了?赶紧擦擦。”
李洪波外套上全是水珠,裤脚也湿了,赵玉琴拿了毛巾给他擦头发,一边道:“快去换身干衣服,别感冒了。”
李洪波抖抖外套,水在玄关落了一地,一边往里走,一边对李均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爸回来了都不知道打个招呼?”
父亲还是记忆里,那黝黑的脸庞,常日里风吹日晒,比实际年龄显得苍老一些,身形却依旧壮实。
李均嘴里塞满了排骨,嘿嘿一笑,说道:“没办法,妈做得好吃。”
李洪波换了身干衣服,回到餐厅里坐下吃饭。
“快点吃,别东张西望的,吃完还要赶着去上学呢。”李洪波教训李均道。
李均没吱声,倒是赵玉琴看不过去了。
赵玉琴皱眉道:“孩子吃个饭你也催,你让他好好吃顿饭不行呀!”
李洪波被老婆一顿教训,便缩着脖子怂了,老老实实吃饭。
很平常的三口之家,平平淡淡的一顿晚饭,李均却好久没有过这种温馨的时刻了。
直到吃完了饭,李均摸摸滚圆的肚子,帮赵玉琴收了碗,笑眯眯道:“妈,我去学校了。”
赵玉琴道:“去吧,好好学习啊,你上高三了,最不济,起码也得考个专科!”
李均道:“知道啦。”
他穿上雨靴出门,走到楼梯口,却顿住了脚步。
外面的雨哗哗下着,像是有人打翻了天上的一池子水,雨水往下泼得没完没了。
李均哼着歌等在楼梯口,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倩丽的身影转过拐角,从楼上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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