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五年,秦宫。
“陛下,请派臣出战,臣以人头担保,定能诛杀叛贼成姣!”
御案之前,一名将领单膝跪地,口中高声说着。
将领名叫樊於期,武艺、韬略于秦国之中,也当得起翘楚二字。
然而此刻,他面前的秦王政,却依旧在犹豫。
秦王政很清楚,樊於期出阵定当有所斩获,可问题是,成姣当真是这场叛逆的主谋吗?
作为兄长,秦王政知道,以成姣的性子,绝没胆量反叛,更没反叛的理由。
想到此处,秦王政将目光从樊於期的身上移开,缓缓扫过殿内的大臣们。
当秦王政的目光落在吕不韦身上时,少年君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愤恨。
一瞬间,一切都被想通了。
早在成姣叛乱之前,秦王政就听到过风声,说吕不韦及其门客,曾与成姣有过私下联系,而且不止一次。
眼下的情况,已经很明朗了,成姣的叛乱多半和吕不韦脱不了干系。
准确来说,这一切都是吕不韦的一场阴谋,而最终的目的,便是要阻止自己的亲政。
今年自己已然到了及冠之年,按照大秦祖制,再过几个月,自己便该接过秦国的权利,成为真正的君主。
而这一切,一旦成形,则象征着大秦核心权力的相国,自己的这位仲父,也将成为过去式。
当年的吕不韦,为了权利,可以抛家舍业,不惜为先王赌上一切。
秦王政自然有理由相信,如今的吕不韦,为了留住权利,仍敢赌上一切。
成姣谋逆,私通敌国,这等罪名一旦坐实,则宗室的形象在朝野公卿,乃至乡野百姓心中,将会大打折扣。
届时,宗室理亏,难以左右朝局;
而吕不韦占了大义,又党羽众多,若借口王上年幼,不足以当国主政为由,继续摄政,则名正言顺,即便宗室和自己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想通了这些,秦王政心中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要让成姣活下来!
作为兄长,秦王政自然得保住这个被人利用的傻兄弟。
作为君王,只有保住成姣,宗室和自己的脸面才能保住,自己才有可能顺利亲政治。
“陛下,臣以为,若是樊於期将军亲自出战,定然万无一失!还请陛下准其所请!”
就在秦王政思考着拒绝樊於期的理由时,吕不韦却突然开口。
作为大秦的相国,他的话便几乎等同于王命。
眼下太后远在雍城,宗室凋零,仅存的几位老臣,也都碍于法力,不便出面。
沉默片刻,秦王政终于还是做出了选择——妥协。
秦王政虽说年少,可却不笨,他很清楚,自己眼下没有和吕不韦掰手腕的资本,想要谋求以后,便必须暂时隐忍。
“既然仲父都这么说了,樊於期!”
樊於期闻言,立即行了个军礼,“末将在!”
“寡人命你带兵,拦截公子成姣,不得有误!”
秦王政说话间,将自己的佩剑解下,递给樊於期,在移交佩剑时,手指在剑身上轻轻敲了一下。
这几年来,樊於期一直跟随秦王政,兼任他的侍卫统领,因而两人之间还算有些默契。
秦王政会答应樊於期去拦截,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他希望自己的这个动作,能引起樊於期的主意,并明白自己的用意。
然而樊於期从行礼,到接剑,从始至终没有丝毫表情变化,这让秦王政的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辱使命!”
说了一声,樊於期将佩剑收了,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瞧着樊於期出去,秦王政心里颇感担忧,可吕不韦的心里却颇为欢喜。
派遣樊於期去杀成姣,也是他早想到的妙棋。
试想一下,若是樊於期杀了成姣,那么成姣叛国的事,便彻底坐实。
作为秦王的护卫统领,亲手斩杀叛贼,这即表明了宗室已经认可了成姣叛国的事实;
也表明了自己的光明磊落,无论怎么想,这件事上,自己都将是赢家。
心中思绪翻转,吕不韦上前一步,冲着秦王政行了一礼。
“陛下圣明!臣代秦人谢过陛下!”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吕不韦的亲支近派,当即出声附和。
一时之间,秦宫之中尽是称颂之语,可对秦王政来说,却是极大的讽刺。
他一甩袍袖,示意众人不必如此,而后说道:“寡人有些累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言罢,他不等吕不韦等人反应,便迈步离开。
这一幕,落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少年君王在耍脾气,可落在吕不韦的眼中,却让他生出一丝警觉。
片刻后,秦宫,秦王寝殿。
秦王政盯着大秦的舆图,目中满是怒意。
在他身后,一名侍卫,正在待命。
这侍卫身材修长、相貌出众,若非身披铠甲,任谁都不会将其与武人联系到一处。
“王颌,寡人能信你吗?”
忽然,秦王政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王颌心中一动,知道秦王政多半要有大事托付给自己。
王颌连忙跪下,半途却被秦王政一把拦住。
“臣入宫时,便以将这条命交给陛下,自当尽忠。
陛下若是不信,只管取了臣这条命便是了!”
秦王政点点头,道:“好!你能这么想便好;寡人这里有件事要你去办,不过此事危急,甚至会有性命之忧,你可敢去?”
王颌闻言,正色道:“臣与兄长,身受陛下之恩,自当尽忠;陛下要臣做什么,臣便做什么。”
王颌乃是王翦的胞弟,兄弟俩皆是秦王政的股肱心腹。
得到这样的答案,秦王政自然不会觉得意外。
“寡人要你做樊於期的副手,随他一起擒拿公子成姣。”
听到这话,王颌心中一动,赶忙回话。
“臣定当——”
然而王颌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王政一把拦住。
“记住了,寡人要的,不是杀了成姣,而是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王颌神情微变,但出于多年间培养出的习惯,还是恭敬地冲着秦王政做出保证。
“臣定当竭尽所能,保全公子!还请陛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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