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石
第四章，出海（旧版）

翌日。

杨小飞早早起来，发现早饭已经摆在桌上，为了防止散热，盘子上扣了一个碗。

杨小飞心中一暖，露出一丝笑意，朝老茶头的房间看了看，自从昨日老茶头就不愿意见他，一大把年纪了，此时像个呕气的小女人。

他吃完饭，便准备出门，今天要去搬船了。

老茶头把能想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也是个心细的人？如果早知道就少骂他两句，现在反而让杨小飞愧疚。

门外传来一阵喊声，让杨小飞意外，因为听声音正是李船头，

“喂！老茶头！你的船！”

“多大的架子！还让我亲自给你送来？”

“当年老子喝你几杯茶水天天追着我要账！你这笔账什么时候结？”

老茶头再也忍不住，发泄一般，从房里传出一阵骂娘的声音：

“喊喊喊！喊你娘的腿儿！”

“你个老不死的！”

“哪天你挂了我烧给你！”

“当年你贴在俺腚后面摔泥巴的时候，老子就应该一屁崩死你！免得你今天大清早的来我门口要债！”

杨小飞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如果骂人有境界，这个老光棍绝对是九重天！上无老下无下，想骂他也没个痛点，一大把年纪脸皮又厚，不管占不占理都能把对方骂的狗血喷头，岛上人尽皆知。

李船头在门口愣了半天，自知不敌，灰头土脸的带着人回去了。

这个老茶头的厉害他知道的，有理讲理，没理直接人身攻击。本来今天李船头也是有备而来，不料一番接触让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杨小飞走了出来，打算出面安抚下李船头，替老茶头道个歉。毕竟他走了之后，老茶头就真的形单影只，多一个对头多一分难处。

可出来只能看到一行人垂头丧气的背影，仿佛吃了败仗的士兵，根本不是一两句言语上的振奋就能提起士气。

杨小飞已经顾不得那群败兵，当前的注意力都被门口摆放的一只木船吸引。

那只船的个头不大，三米长，两米宽，船身有竹篱做顶，穿过竹篱的是一根粗壮的木头，木头上挂了帆布，船底加了料，看起来更加扎实。

这种船只并不算豪华，但也五脏俱全，尤其是放在火山岛这种地方，岛主出行，不过如此。

杨小飞叹道：“老茶头这下真把棺材本投进去了！”

“这哪是船啊，分明是老茶头的棺材。”

“呸呸呸！不吉利，不吉利。”

杨小飞心中一阵感动，他想去敲门当面对老茶头说声感谢，这么些年好像也没对他说过什么谢字。

来到门前，手指刚伸出，还没扣下去，屋里传来一声：

“船来了就滚吧！看见你们就烦！早点滚！眼不见清净！”

杨小飞顿在门前，愣了半晌。

因为船的原因，原计划是明日出发，但是如今问题解决了，时间也还早，今天走和明天走有什么区别呢？

来不及告别？老茶头这个样子可不像要好好告别。

难不成要和老茶头两人趁着夜色推心置腹，抱头痛哭一番？

老茶头不会，他更不会。

杨小飞又在门口站着，安安静静的，像是在诉说，又像在倾听。

半天过去了，他将一侧脸颊贴着门，轻轻地说了句：

“我走了。”

“爷爷。”

转身之间，不知是不是幻听，房内传来短促的怪异声音，即刻被一阵刻意的干咳压下。

杨小飞拎了装钱的包袱、一大包鱼干、几袋淡水，通通丢在门口的船舱。

再跑回屋内，拉出一条绳索，将它挂在船头。

犹如纤夫，拉住绳索的另一端，整艘小船被带动着向大海缓缓移动。

住所离大海有两里路，对杨小飞这种体格的人来说不算远，他每隔五十米便停下歇一歇，夜幕降下之前，他终于到了海边。

回头望了望来时路，真的没有人跟来。

船没有着急下水，杨小飞站在沙滩，张开双臂感受着海风，海风吹起他的头发，将刘海下的汗珠拭去，还他一阵清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整个肺充满，然后歇斯底里地喊道：

“说走就走！大丈夫此去何为？踏破九洲！”

“中土大陆！你杨小飞爷爷来啦！”

“啊！！！”

随着一声发泄式的怒吼，小船被推入海中，杨小飞抓住落水的刹那，一跃而上，海滩留下一条长长的划痕。

大海之上，一叶扁舟漂流。

他划了一阵儿，等海风和海浪能自动推着船只前行才停下。

惬意的海风让他满足的将身体摆了个大字，嘴上哼着即兴的曲子，食指敲在船身打着节奏。

夜幕降临，周围一片无边无际的王阳，只有海风的声音呼呼作响。

他掏出戴在脖颈上的极之心，轻轻抚摸，开始对它说话。

“杨柳飘的时之心给了他不老不死，你这个破石头有什么用？不争气的东西！”

“极之心啊极之心，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八重天？”

“你说杨柳飘还活着吗？他现在会在干嘛呢？在哪？”

“老茶头，你可要好好活着，我没回来之前你可别死了。”

…

前十天，杨小飞和极之心不停的说话，打磨时间。

再十天，他学着杨柳飘的样子开始禅坐，修炼天元功法。

再十天过去，干粮所剩无几，淡水每天只敢喝一口，即使这样，也只有五天的量了。

更让人绝望的，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距离还有多远，这种思想上的折磨不比身体上带来的少，好在海面一直平静，没有出现大风大浪。

此时的杨小飞跟刚出发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判若两人，嘴唇上长满了死皮，面色虚弱，他同样将自己摆成一个大字，只是再也没心思哼曲，也不愿意再动一分。

远处是什么？大海。

过了远处的海呢？还是大海。

他静静的躺着，甚至已经开始思索一个关于死亡的问题。

饿死鬼痛苦多一点？还是水鬼的痛苦多一点？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先饿死，再做个水鬼痛苦肯定多一些。如果人死了有灵魂，那么恐怕他连鬼魂都要漂流在海上，无处可归。

朦胧之中杨柳飘出现在他眼前，不像他这般落魄，而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君王，战五帝、平四方，所有的英雄事迹都在他眼前演绎了一遍。

他又看到了老茶头，此刻倚在窗前，月光的清晖将他为数不多的青发散白，他像是一头意识到自己将要走到终点的大象，只是不甘于默默地归于象冢，恍惚中还是会习惯性地唤一声，小兔崽子！

然后意识到只有孤家寡人，屋内只剩下老人的落寞。

杨小飞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不能就这么服输！自己从小向往的世界，居然要死在追逐的途中？

哥哥还在下落不明，老茶头还在等他回去，他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人终有一死，要死，也要像杨柳飘一样，留个武神的美名，留个足以流传五千年的历史，他和杨柳飘是孪生兄弟，差在哪了？

他坐起身，将剩余的鱼干大快朵颐，一条不剩。将剩余的淡水痛饮，酣畅淋漓。

随后盘腿而坐，天元功法的口诀在脑海一字一句浮现，丹田处犹如荒漠中挖掘出一汪泉眼。

而他，要把这泉眼变成奔流大海。

随着天元功法的引导，丹田处的功法之力运行浑身每一个脉络，随着一口呼吸，吐出一口浊气。

循环往复。

随着吐纳的进行，挂在胸前的圆盘隐隐发亮，跟着一呼一吸的节奏闪动。

杨小飞头顶微微冒出热气，并且愈发强烈。

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日出日落。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