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石
第三章，老茶头（旧版）

清晨。

平日里三人围坐的餐桌，此时只剩下一老一少，默不作声。

杨小飞坐在餐桌前，看了看以往杨柳飘坐着的位子，此时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赋有年代感的板凳。

早间，老茶头习惯性的拿出三副碗筷，随后像是想起什么，默默地收回了一副，回到厨房许久，端了一盘咸菜走出。

杨小飞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咸菜，比以往多了一些，自己面前碗里的粥也比平日里多了，应该是老茶头习惯性地做了三人份，匀给了两个人。

或许是因为清晨，只是少了一个人，怎么这么冷清？

这一切提醒着杨小飞一件事。杨柳飘走了，真的走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昨晚他走后，杨小飞并不相信这一现实，他找了，哭了，闹了，最后觉得所有一定是一场梦，睡醒了哥哥就回来了。所以他努力让自己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呼吸平静，再努力睡去。

然而，醒来之后，走到饭桌前，只有老茶头在等着自己，眼前的老人，也一夜之间变了，变老了。

老茶头一言不发，趁着夹咸菜的功夫，偷偷暼了一眼杨小飞，他那双筷子在碗里来回搅动，魂不守舍，一口菜没吃，一口粥没喝。

老茶头往嘴里塞了一颗咸菜，白须随着咀嚼蠕动，满脸的褶皱像是骆驼在咀嚼树叶，他咽下之后轻轻干咳一声，打破了平静，说道：

“那个…大兔崽子他…走之前…说了什么？”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杨小飞身体抽动了一下，回了神，停下了不停搅动的筷子，眼睛打转，昨晚杨柳飘跟自己说过的一字一句在脑海重复。

“他说…他要去五千年前，杀人。”

“还说…等我到了八重天…就会知道一切。”

杨小飞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话，眼睛越瞪越大，低下的脑袋缓缓抬起，盯着眼前的老茶头，说道：

“还有…他说他是…武神，杨柳飘？”

这句话不是杨柳飘对自己说的，而是当着他和老茶头的面说的，老茶头自然记得这句话，只是杨小飞此刻的重复并不是在告诉他杨柳飘说过这句话，而是因为震惊，确认性的重复了一遍。

五千年前，武神，杨柳飘！

这几个关键词在一起，是巧合吗？杨小飞像是被电击了一下，他整个人提起了精神，变的亢奋。

好像对哥哥的离奇失踪有了一丝微弱的线索，

如果一切不是巧合，如果杨柳飘说的不是疯话，如果杨柳飘整个人直接人间蒸发是事实，如果忽略掉一切的不可思议因素，毕竟杨柳飘的消失本身就不可思议。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啪！”

杨小飞双手拍在桌子上，整个人突然站起身，问道：

“老茶头，你捡来的那本书呢？就是那本给杨柳飘取名字的书！快拿来我看看！”

“我去拿！”

老茶头赶紧拿起一旁的木棍，颤颤巍巍地起身，动作相比平时其实快了不少。

他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尽管这个结果让他一个年过古稀的人也觉得离奇。

随着一声声木棍拄地的声音进了里屋，老茶头的房间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他的房间不大，只有一个破旧的木箱。

杨小飞知道木箱里面藏满了他的宝贝，虽然他没有偷偷打开看过，但是他知道，老茶头一定连所有的私房钱都藏在那里。

半晌后，老茶头拄着木棍回来，一手拄着木棍，一手拿着一本残旧的书籍。

杨小飞接过，大致看了一下，前后已经被撕去，只剩下中间几页，质问道：

“老茶头，这什么情况？”

老茶头撇撇嘴，扭过头去，面色有些尴尬，又有些理直气壮，说道：

“哎呀十几年的东西了，谁知道你能用到！这有时候拉屎什么的不得用几张应急？”

杨小飞接过书本后，本来一直是双手捧着，视若珍宝，生怕最后几页残旧的书页也破损，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书上残留着什么味道。

“你生活还真有格调。”

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书的一角，缓缓翻看，查找关于武神的一切。

随着一页页的翻动，杨小飞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书中记载，万年以前，中土大陆，各氏族部落兴起，割据混战持续四千年。

焱皇起，四海平，统一中土部族。

焱皇创文字，这便有了史；创制度.这便有了法；传教育这便有了知识传承；统一货币这便有了市场流通。

焱皇生五子，分别是金行帝、木行帝、水行帝、火行帝、土行帝。对五子实行城邦分封，成为最大的五方诸侯。

焱皇死后，五子再次混战，世界回到战争割据时代，百姓民不聊生，人口锐减。

后来横空出世了一位神秘少年，名为杨柳飘。以“光复焱皇，统一大陆”为旗号，揭竿而起，迅速壮大，高歌猛进，屡战屡胜。

很快，杨柳飘的势力成为大陆最大的一方。不仅势力强大，杨柳飘个人的天元功法修为，已经和与其他五位诸侯一样，达到九重天的境界，并且借助一块神奇的石头，居然能够不死不灭，被人成为，武神。

五子意识到，作为手足兄弟，五人合则互利，散则五伤，于是联手抗衡杨柳飘。

在终局之战中，杨柳飘战败。

“后面没啦？怎么最关键的部分没了？老茶头，你！你只要少拉一次屎，我就能知道杨柳飘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杨小飞看着关键地方的残页，开口骂道。

老茶头羞愧的扭头吹着口哨，不敢看他，眼神到处瞅，好像没听到一般。

“老无赖！”

老茶头脸色突然认真地问道：“哎！小兔崽子，你觉得这个杨柳飘，是大兔崽子不？”

杨小飞点点头，坚定的说道：“现在看来他真的去了五千年前，是他没错的，那块石头是时之心。”

老茶头听完他的话，仅剩的几颗黄牙微微颤抖，雪白的眉毛几乎要挤到一起，混浊的眼球浮现一丝忧虑，他将拄着的木棍往地上一磕，骂道：

“这个大王八蛋！你的命是我老头子给的！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一声！这个王八蛋！现在活的死的都不知道！欠我的钱怎么还？”

老茶头坐不住了，除了骂几句，他不知道怎么发泄，年纪大了，总不能学着杨小飞去大喊大叫一场，最后他骂骂咧咧地走回了房间。

杨小飞也不拦他，怔怔地坐在桌前，看着书上的四个字，口中呢喃。

“不死不灭么…”

如果杨柳飘的名字是老茶头照着这本书上搬来的，那么应该不是巧合。他回到了五千年前，与五人大战，最后战败，不过如果杨柳飘真的不死不灭，那他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他说的如果自己达到八重天，就能知道一切，一切又是什么？

火山岛是不会有答案了，因为这本书来自海外，只有外面才有答案。

想到这里，他默默地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筷，一个人拿着朴刀和绳索，映着清晨的太阳出门。

以往这个时候，他会往熔道的方向走，但是现在他却走向海岛上唯一一片树林。

一阵阵砍伐的声音从密林中传出，偶尔惊起一群鸟兽。

海上的夕阳将海水染红，近海捕鱼的木筏都在最后一次收网，陆陆续续上岸。

杨小飞从树林中走出，已经浑身湿透，由于从小就做着苦力活，十八岁的少年全身都是健硕的肌肉，衣服紧贴着身子。

他走在拿着朴刀走在回去的路上，绳索却不见了，海风吹在身上，真凉爽。

“小兔崽子！过来！”

杨小飞刚回到门前，老茶头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茶铺，没有一个人，凳子摆放整齐，老茶头今日没有开门做生意。

杨小飞推开老茶头的房门，房间不大，一张床、一个大箱子就占据满满当当，杨小飞落脚都觉得有些挤。眼前的老人侧躺在床上，面朝里，看背影，感觉又老了几分。

“老…”

杨小飞刚想叫出那句平日里不知道叫了多少次的老不死的称呼，此时却觉得有些刺痛。

“老茶头，找我干嘛？”

躺着的老人头也不回，仍然面朝墙壁，说道：

“一个二个，都是没良心的！你也要滚啦？”

杨小飞犹豫片刻后。“嗯。”

老人身子轻微抽动了一下，动作很小。

“什么时候？”

杨小飞想了想今日在树林里打造的木筏，明日就能完成，他答道：

“后天吧。”

老人仍然没有回头，搭在身上的手向身后摸索，顺着床边摸到了那根常伴自己的木棍拐杖，拿起棍子敲了敲那个神秘的大箱子。

“呐！你俩从小挖熔道的工钱都在这里了，还有我这些年茶铺的积蓄，你拿着滚吧！一对儿没良心的东西！拿出去败光！然后饿死你个没良心的！”

杨小飞诧异的顿住，他怔怔地走到木箱前蹲下，然后缓缓打开箱子。

这个神秘的箱子，以前他和杨柳飘无数次的猜测，里面一定有对老茶头来说极为珍贵的东西，两人唯一达成共识的，就是一定有很多钱，一个铁公鸡存了一辈子的钱。

他们没有猜错，打开箱子，最上面一层摆放的是一个包裹，已经打包好的包裹，沉甸甸的哐啷作响，真的是毕生积蓄。

而包裹之下，让杨小飞忍俊不禁的眼睛打着转，那下面都是二人从小到大穿过的衣服，每一件都记录着两个人成长的轨迹，有些破了洞，被补丁一针一线的补上。

这些确实是老茶头最为珍贵的宝贝啊。

身后的老茶头开了口，骂道：“都是蠢货，会做个屁的木筏！淹死你个没良心的！早就看出来你俩没良心，木筏都给你们扎好了，明天去东岸李船头那里自己搬去！”

李船头是岛上最擅长做船的船匠，找他做一次价格并不便宜，所以很多人用来近海打渔的船都是自家做的，不过并不代表李船头的手艺不好。

杨小飞一句话没说，他怕绷不住破了音，拎了包裹，默默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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