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秋月
第九章 长(旧版)

青山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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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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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过这样的眼,令一切形容与描绘相形见绌、文字与语言空泛苍白,只有感觉,不断上升,无限地、无量地、无边地延长觉识的领域,渗透所有意识、无意识,生出一种未曾有过的向上、向远、向深、变化、流动的意识,这种意识带有莫名的熟悉、亲近感,与知觉一起揉杂成一种下意识的共识。无法明确,这种共识属于谁,但这种共识,无法拔除。

我将眼睛移开,盯着旺盛的草木,它们活了一般吸收雨露,奋力向上,长出树干,枝丫,开出花朵,花落,花飞,结果。再将头望向一心释道的佛,佛的眉心红光闪动,似流虹飞泄。低下头,花开如火。木鱼声声,佛堂寂寂。

雨不时被风吹进,冰凉,冷清,一阵一阵地寒,碰到皮肤后,钻进毛孔,凉入肺腑。

小师傅的木鱼敲得慢,但一下接一下,诵经声低,似吟非唱,一连声,仿佛没有断句,在接连的经声中,我慢慢回头。

落雨潇潇,风雨飘摇,天阴沉,地流溪,百物闭塞,急待生息。山鸟啾啾,山樱如茶,一只鸟飞过,窜入雨中,奔、跳到屋檐下。它仰头看着高高的屋檐,似乎那里是它的家,它抖落身上的雨水,扑腾着翅膀往上飞,才飞到屋檐一半的高度,急急地坠下来,站也站不稳,翅膀着地,调整姿势后,它再度起飞,这次比上次飞得高一点,滑翔了一小段,落下时,没掌握好方向,急匆匆冲入雨里,淋了个透,它从雨里蹦蹦跳跳回到房檐下,重新抖掉雨水,再度起飞,这一次,飞得最低。

我与萧长明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开口,他的目光似也望着那只雀,但没有任何一点上前帮忙的意思。

那鸟掉下来,在地上走了几步,短暂地在房檐下飞翔,不分长短,不管高低,似乎在锻炼它的本领,也像运动前热身的人,飞了几个来回后,它的动作熟练了许多,没有负重的凝涩感了。最后一次,它张开翅膀,用力挥动,慢慢飞高,飞得靠近房檐,再慢慢飞过去,落到房梁上,爪子牢牢地抓住木梁,缓慢地移动,走着走着,走到一个视线死角处,看不清它的身影了。

几根羽毛躺在地上,随风微动,不一会儿后,风雨飘过去,将它淋湿,粘在地上。

“走吧。”

“好。”

雨伞很大,足够容纳两三个人,他的大衣,湿了大半,深色的部位与其他部分区别开来,山水墨染,半湿未干。长靴踩在雨中,一步一深,不知湿了没有。

山樱的香气似乎更浓了,让风卷着,来回流动,几片花瓣飞来,落在他的衣服上。

穿过中殿时,桥两岸的莲花,不知何时开了,幽幽莲香,宛如夜雪,冷而清,随雨气流泻,走下桥,种于缸中的红莲,含苞待放,似乎与水中莲有别,或营养欠缺,一两个花骨朵,半开不开。走向前殿,炉鼎里香火仍继,未被雨淋到的香,顽强地升着烟,只一进雨中,便被冲散了,空气中一阵阵香火气,蜡烛也有几只燃着,许是暴雨时熄灭,微雨时点起,风不大,没吹熄,随风飘动着火苗。

一路走出山门,并无人迹,除却门口守门的僧侣,香客鲜有。

门前山木青翠,翠色欲滴,雨水冲刷,更见碧绿,似静水流深处,氤氲绿意化作一棵棵树,立身处世。树木的清香沁人心脾,钻入鼻间,闻者舒缓。春日雨,即便暴烈,也保有温柔,使生机焕发,万物复苏,空中没有一丝灰尘,目之所及,一片澄澈碧绿,宛如置身碧湖。

树木与树木联结,树枝交叉,彼此依靠,彼此帮助,共同成长。这片森林没有特别出挑的树,省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悲剧,免了内卷,但生长缓慢,集体瘦弱,乍看欣欣向荣,实际东倒西歪,没有一棵成才。路过这片森林,接下来的一片森林则截然不同,棵棵树木高大,拔地而起,参天而居,但树木并不多,多的是砍掉树木的木桩,光秃秃地摆在森林中。

我站在木桩前,数它的年轮,这是一棵生长了十多年的大树,不知被砍去作了什么,它旁边的大树也跟它差不多的年龄,旁边的旁边,有的木桩比它年轻,有的比它年长。可以想象未被砍伐时的盛景,这片森林应当满是大树,绿荫盖顶,遮天蔽日,而不是如今漏雨连连的模样。

我挑了一处看起来不那么湿的位置坐下,被一只手拉住。

“湿。”,他说。

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望了望天上落下的雨,看了看林中,脚下,拍一拍裙角的水迹。

“长明。”

“嗯。”

一枝弯下腰的树枝,积满了雨水,叶子的尖端,一滴雨珠缓缓落下,落到他的脚边。

“没什么。”

我往四周看了看,一片绿色,重重树影前面,似有花朵摇曳。

“走吧”。

出了森林,眼前一片花海。经过大雨,花瓣已落下许多,花枝顶着寂寞,无力地仰着头,接住落下的雨,顽强的不肯落的花朵,也被打落花瓣,残留暗香,打着花骨朵的花苞,有的被迫提前开放,有的被风刮断枝丫,垂下,但即便如此,它仍在垂下的身体中开放,朝着大地,吐露芬芳。花海里伸出一条小道,通往花海的尽头,但有许多人,一定没有沿着道走,除却这一条道,杂七杂八还有几条道插在花海中,漫无目的,只是随意。

沿着道走,避免去往没有归宿的路,踩坏无辜花草。他在前面,我在后面,伞靠过来,他的衣服颜色更深了。

出了花海,是草地。绿油油的草地吸满了水,不像草地,倒像一个草过分旺盛的池塘。仔细看,清澈的水,一滩又一滩积在低处,接住连绵的小“山包”处往下流的水。山包连绵,高低起伏,层层递进,青青草地,颇有山石流泉之风。雨水落入水中,涟漪泛泛,层层叠叠,世界开始晃动。一条奇石开出的道路,弯弯曲曲铺向远处。走出这片绿意丰沛的水草世界,杂花夹草,昂然一条大道,隐在一片树林中。

花草低矮,微风徐徐,似有若无的暗香时隐时现,看起来不远的树林,走了许久,仍近在眼前,许久后,终于走入林中,穿梭许久,才走出。眼前却不是大道,只是一片空旷的场地,一户人家孤零零地伫立,四下无邻。

他站了一会儿,并未上前敲门。这户人家门前的空地上,摆满了花。靠近房屋的地方,几株山茶盛开,花红似火,花香如海,引人沉溺。花下一套桌椅,桌上一套茶具,茶杯中还有未喝完的茶。我往椅子上一靠,把玩着茶杯,朝他挥手,“休息一会儿。”。

他站在原地,并没有理会我。

茶壶仍热,这屋子的主人应该才离开不久,房门紧闭,窗户无缝,看不见任何东西。门口一双鞋,沾满泥土,看尺寸,应该是位女士。

“看什么?”

“我在想,什么人会住这儿。”

“你觉得呢?”

“仙女吧!”

将茶杯放回原位,倒扣在茶盘中,揭开茶壶的盖子。

他走过来,按住我的手,按住盖子,“不怕有毒?”。

“西湖龙井。”

“是吗?”,“不像。”

“你闻。”

他将茶壶拿起,举到鼻间,揭开盖子闻了闻,“铁观音。”。

“哦,哪个女孩子喝铁观音?”,说完我就笑了,他也笑。

“走吧。”

“好。”

沿着这片有着人家与树木、草地、花朵的地段走了许久,走入一片花圃中。

花香浓郁,久久不散,宛如夏日海浪,冲刷着海岸,香的质地暖而稠,似化不开的糖,甜得入心入肺。掩映的花丛中,一抹身影款款远去,白衣飘飘,袅娜娉婷。

他似没有看见,继续往前。

那个身影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去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也许,是那木屋的主人。

穿过这片花林,走入一片树林,后下到竹林,竹林边上,停满车的马路边,站满了人。

细看,那些车的轮胎都瘪着,漏了气的气球一般,软踏踏地贴着地。一溜十几张车,无一幸免。

站在车边的人脸上笼着一层黑气,像香火熄灭后,一缕一缕不甘熄火冒着烟气的香,时不时的冒一下烟。

李白看到了我,定定地看了一眼,然后别开眼,将脸侧对。

我走下台阶,穿过马路,继续走台阶,一个人叫出声。这个声音并不陌生,但也不熟悉,见我不停步,他又喊了一声,这一声喊里透着一股威压的味道,声线极低,音调却高,但也只是相对,比起喊过我名字的众多人来说,这一声喊,可算得上冷漠,不带感情,但也没有多少怒火,却隐含胁迫,仿佛我再不停下,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仿佛喊我的名字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不耐烦与不值得的事情,察觉到这一点,我更开心了,头也不回,继续往前。

“任岚!”

这一回的喊声,隐隐带有怒气。

我笑着转过头,“叫魂啊?”。

他眼里波澜不惊,毫无情绪,仿佛喊我的人不是他,见我回头,反把头低下,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把脸抬起来,看着我,如同看着一棵树,或其他任何没有生命的东西。

“你做的。”

我笑了,笑得失神,无意辩解。“证据呢?”。

人们因他的话,全盯着我,众目睽睽,一股令人无地自容的气势。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等他,“除了你,还有谁?”

“证据呢?”

“不需要证据。”

我又笑,但僵在嘴角。

他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像看傻子一样看我。

“阿岚。”这个声音像一根缰绳,一把拉住我,“回来。”。

我停住脚步,回过头看他,“长明,这个人,很有趣。”。

“我知道。”他把伞递给我,“你先回去。”。

“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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