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汉以农业为本,夏至既是节气,也是社日。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准备祭品,前去祭拜社神,感谢这一季粮食的丰收。
楼桑村本是陆城亭侯一脉所出,大半人都姓刘,外姓也多是当初侯爷家的家仆奴婢。
刘茳既一村之长,也是宗族族长,一村的祭祀是合起来共同举办的。
村子本就是围绕着刘家宗祠建立,社日这一天宗祠附近显得颇为热闹。
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人头攒动的下方,刘茳颇为得意,在自己的治理下,楼桑村这一季又是大丰收。
见台上鱼、麦饭已经准备完毕,一旁刘源过来提醒老父亲祭祀可以开始了。
“人都来齐了吗?”
刘茳开口问道。
“差不多了吧。”
刘源回答道。
人高马大的他,一眼就将台下看得通透,身为猎户的他更是洞察力非凡,几乎两眼就将在场众人看了个遍。
“少了,弘弟家没人过来。”
然而,刘茳却摇了摇头,摸着胡须说道。
“七叔有病在身,前几日幺弟又糟了蜂蛰,一直昏迷不醒,七嫂脱不开身也是正常的。”
刘源想了想,回答道。
“社日如此重要的日子,如何能不来?去,将你七嫂请过来。”
刘茳哼了一声,开口说道。
他向来是不喜欢王云的,这个武术传家的女子,根本不配不上他刘家的门庭。
更何况两人还是私奔!
也不知道刘弘怎么想的,作为陆城亭侯一脉复爵的唯一希望,竟然娶了这么个不事农桑的女子。
就因为王云曾经救了他一命吗?
“是,父亲大人。”
刘源得了命令,只能往刘弘家而去。
刘弘家在宗祠附近,刘源很快就到了。
“七叔,七婶,在家吗,我阿父叫你们过去一起参加祭祀。”
竹篱做的院门半开着,刘源叫了门,不等回答就进了屋。
穿过门是七分菜地,石子小径从中间穿过,种的青葱大蒜稀稀拉拉的,看得刘源直摇头。
他又叫了声门,还是没见到人。
推门而入,屋里有些昏暗,静悄悄的。
终于,他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七叔,七婶?”
刘源一边往里走,一边叫唤道。
过了堂屋,来到里屋前,这次刘源犹豫了下,没有推门而入,而是敲了敲门。
刘家老宅就这么大,其他地方不见人,也就可能在这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听不到动静。
“谁啊?”
声音有些嘶哑,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七婶?是我,刘源。”
刘源在门外应了一声,心中奇怪,七婶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低沉了?
“是元起啊,进来吧。”
屋里的女人道。
闻言,刘源推门而入,就在这时,突然天色一暗,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七婶,我阿父叫你和七叔去参加社日祭祀,大家伙就等你们呢。”
黑暗中,刘源扶着门框,开口说道。
“你七叔去不了了,我也不打算去了,你回吧。”
王云嘶哑的声音说道。
黑暗中,刘源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这是七婶的气话。
因为王云的出身问题,阿父刘茳没少针对她,目的就是为了赶她离开。
却不曾想,这么一为难,反倒是让刘弘和王云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哪怕如今刘弘已经卧病在床大半年,夫妻俩的感情也不见变差。
“社日祭祀至关重要,今年七婶你家的地也大熟,要是不去,万一五谷神责怪那可如何是好?”
刘源开口问道,黑暗中他看不清王云的表情,有些着急道。
“将死之人,五谷神他老人家是不会责怪的。”
王云凄惨一笑,开口说道。
闻言,刘源浑身一颤,只觉得后背发凉。
“七婶,你莫开玩笑,七叔前途坦荡,幺弟也聪明机警,你怎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刘源说着,悄然摸黑往前。
虽然一片黑暗,但猎户出身的他,还是能够在黑暗中分辨清楚环境的,只是慢了一些罢了。
“哪里还有什么前途?他们爷儿俩已经双双驾鹤西去了,留下我这一个苦命人还活在世上作甚?不如随他们去了。”
王云今早起床,发现自家丈夫已经一命呜呼,而昏迷已久的幺儿也没了呼吸,一时间悲从中来,整整哭了一上午。
直到日上三竿,这才歇住,被刘源这么一问,一双红肿的泪眼当中,又重新奔涌出泪珠来。
听到这话,刘源心中大骇,再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往床前奔去。
一顿摸索,很快就摸到了一大一小两具身体,大的那一具,已经凉透了,半点也无人气。
至于小的那具,虽然体表尚温,但也没有呼吸。
死了,死得透透的。
“七婶莫哭,还有救,我去请郎中来。”
刘源连滚带爬站起身,就要出门去通报消息,这时一只冰冷的手却拉住了他的手臂。
“慢点去,给七婶留点和他们爷俩相处的时间。”
手的主人说道。
言语冰冷,半点没有对人世间的留恋。
刘源试着挣扎了一下,以他的力气,往日里即便是三百斤的大虎他也抗得,现如今却挣不开那只冰冷的手。
他这猎户,始终比不得人武艺传家的。
“今天你不答应,就走不出这门。”
王云毅然决然地说道。
“七婶,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去请郎中来,兴许七叔和幺弟还有救呢?”
刘源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知道你们一直不认我同阿郎的婚事,要是今天放你去了,恐怕我们一家三口死也不能在一起。”
王云却说什么也不愿放人,黑暗中双方都看不清对面的神情,场面一度陷入了僵持。
就在这时,突然黑暗中红光大放,两人扭头去看。
只见床上,小胖墩的身体散发出妖异的红芒。
“这是?好强的真炁!!!”
刘源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而王云也颇为惊讶,但见那红色真炁却并非从小胖墩的身体内发出,反倒像是从地下涌出,进入小胖墩的体内。
“阿母,我饿了?”
小胖墩用那小胖手揉了揉眼睛,开口说道。
闻言,王云破涕而笑,忙不迭点头。
仿佛,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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