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二十
三、白川的小屋（旧版）

白川的小屋

四季分明的南方，有这么一个小镇，白川一家从音讯不通的老家搬到镇上的那年，听说那横跨，从这路过的湘江支流的可水大桥快要完工了。

而这一年，白川老爸似乎拼光了所有力气，白天事事亲力亲为，搬砖挑沙和水泥一人包揽好几个项目，晚上席地而睡，才把这么一个小家掘地而起。

这时的老爸年轻活力充满力量，这些还都是后来白川听老妈说起才知道的。而存在他大部分记忆中的老爸，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那么一个手里常拿着，带盖的铝制水杯喝茶水的，时不时还呛一下，身子虚弱的人。

这让白川难以想象也很惊讶，因为平常也只有在翻看家中相册时，才能从那少有几张老爸稚嫩的脸庞中看出他的活力年轻，白川对此不禁感叹，原来那时的老爸老妈还真是年轻啊，也真真是般配，郎才女貌。

再看看那时还是那么一丁点大的自己，白嫩嫩胖乎乎的，白川心里笑了。感叹岁月可真是把杀猪刀啊，蹉跎了老爸老妈，钝了，磨利，又来蹉跎他。

忆起童年，白川脑海里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老爸了，那时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老爸包揽了，老妈就主外，因为老爸那时身子已干不了太重的活，但病魔丝毫没把老爸的超能力给隐藏起来。

那时老爸还会给白川自制一些男孩子家家最爱玩的木制玩具刀剑啥的，白川对此爱不释手。连家中椅凳，木门杉都留有老爸亲手制作的痕迹，正因如此，白川那时便对老爸房中那个陈年书柜里的宝贝格外好奇。

年幼的他觉得老爸的超能力源于那一箱宝贝，其实现在看来那箱宝贝也无非是些再寻常不过的，扳手，螺丝刀，锤子，梅花启，自制钻木之类的工具了，但在老爸手里，那就如同马良手中的神笔，给这么一个温馨小家画上柴米油盐，画上木椅门窗，画上冬暖夏凉，画上欢声笑语……

再说几件儿时印象最深的事情吧，一年春节，家中大人们为忙年活来来往往，年幼的白川一人无聊，就不知怎的，拿火柴点燃了一糖果包装玩了起来。结果燃烧的塑料包装掉到白川食指上烧了起来，一阵撕心的灼痛传来，白川哇哇大哭。

正好老妈从门口提了一桶水进来，白川在老爸老妈的指令下，立马把手伸进了水中，疼痛稍有缓解，但事后爸妈一声声责令谩骂便劈头盖脸的飞来。即便这责令很凶，但也不难看出句句透着慈爱与心疼，只是白川那时年幼，哪懂这些呀，于是哭得更凶了。

所以这事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疼痛了，还有那永远留下的疤痕。因为烧的有点小严重，手指那一片表皮的肉可烧没了，所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白川都是用汤匙吃饭的，本来筷子也才没学多久。

然后在老爸渊博的知识库里，当时什么土办法处理啊都用上了，什么冷水浸泡冲洗降温，再用酱油牙膏啥的涂抹在伤口上，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最后好像还用了云南白药粉末啥的，具体还有什么他也记不太清了，之后，最重要的便是营养和忌口了，经过一两个月的调养，手指长出新肉了，也能慢慢重回用筷子夹菜了，只是那种久未夹握的不适感，让白川至今记得。

当时太久违了，用筷子，同时也不怎么灵活，以至于后来幼儿园有次举办班级小朋友们用筷子夹弹珠的比赛，在规定的时间里，谁夹的多谁就有小红花。那时就因不灵活，而痛失小红花。

白川为此气呼呼地回去后，不开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属虎脾气有点暴躁，加上那时多少有点胜负心，白川自然很在意，也很较真，事后越想越不得劲，脸蛋气的鼓鼓的。

回去的那天下午，他在家用筷子倒腾了好久，去夹那个弹珠，因为年幼的他内心有那么一丝要强和羞愧之心，毕竟在那么多人眼光之下丢丑，而发小铁顺当时就在旁边，表现异常出色，他想再次证明，他能做到，他没那么差劲。

再后来啊，大部分童年是充满欢声笑语的，那次也只是个小插曲。白川还记得有次六一儿童节，幼儿园组建了一支舞蹈队，要在六一那天，去县城一个剧院表演，白川作为一个男孩子也在其中。

那时小女生们统一穿着小碎白裙，而小男生们则都穿着蓝色泳装式的短裤，上身也是泳装风格的背心，每个男生身上还套着一个小游泳圈，舞蹈的主题，大概就是夏天吧。

那时这支舞蹈我们在幼儿园三楼紧张有序的排练了好久。然后终于到了六一那天，大刘老师便像大鸭子，领着一群小鸭子一样，排排队整整齐齐地踏上了去县城的路，每个小孩子脸上额头都贴着五角星，小脸蛋红扑扑的打了一下妆，那可真是难忘且快乐的一段时光啊。

之后，那裤子白川一直引以为傲的叠放在衣柜里，先前还穿再大点穿不进去了便好好珍藏着了。幼儿园那时由于白川读书的晚，同年龄段的小孩子都是从小中班，一路读上来的，白川才一下子就读个大班，才勉强赶上他们的脚步，还好小脑袋瓜也算灵光，学啥都快，即便只读一年幼儿园，但一年时光，却承载了整个童年，包含了童年的整个欢乐。

他清晰的记得那些片段，早上，进园时对大刘老师甜甜的用启蒙的英语，goodmorning问早，中午到饭点放学了，白川便作开飞机状似的，绕跑好大一圈，才蹦蹦跳跳地飞回家中。即便幼儿园就在白川小屋的隔壁第四间，回到家后，便能闻到老爸早早准备好了的，香喷喷的饭菜了。

好久没吃到老爸的饭菜了，好怀念啊，想到这，白川内心涌出一股温情，自下而上，过程很快，带有暖意的泪水也早已湿润了眼眶。

还有一个印象深刻的节点，便是老妈带老爸去了趟省医院去看病，最后无功而返，而那天中午吃饭，白川是在大刘老师家吃的，老妈交代托付了一下大刘老师，而这一餐吃的还算方便，毕竟大刘老师还是园长嘛，园子里的事大半还是她说了算的。

时光的进度条再往后拉拉，便很快来到了小学，白川这时算是玩的最疯也是最快乐的时段了。

儿时乐趣桩桩件件，仍旧历历在目，对于白川，这个时间节段，对内，四口之家来了新人，那便是小舅家的大女儿小兰表姐。这一借宿读书便是八九年，几乎整个青春都有白川他姐俩的陪伴，毕竟，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只是白川，对于这个不速之客，一直都无好感，甚至有点不欢迎的感觉，因为他觉得，又有人要跟自己分享东西了，包括这个小家里的所有及老爸老妈的关爱，当然更重要的是无形之中加重了这个家庭的负担。

虽然那时白川还小，但俗话说的好，穷苦家的孩子早当家，他那时脑海中确实是有这方面的考量的。她初来时，老姐表现很正常，白川却很不友好，那时正小，跟老姐在玩那个粘泡泡糖的沾画，把它贴在大门后面，小兰表姐见状也来贴一两个，然后白川就不让她挨着他们贴，要求贴远点或者贴了的，他还要用手抠掉。现在想想，那时好不懂事，做法太幼稚了。

后来很长的时间里，反正白川对小兰表姐那是各种不顺眼，比如又多洗那么多水啦，又多夹了菜啦，感觉白川那时的醋坛子就开始泡醋了。

随着年岁的渐长，白川开始想要有自己独立的小屋了，或者单独睡一张床也行，毕竟这么大了，还跟老爸挤一个床，虽然说那也还好，挤床的岁月还得单独岔开说。

那时白川跟老爸要亲点，无论是每逢新学期开学报到还是生活起居理发，老爸都一路陪同，又提起老爸时，印象最深的便是老爸煮的面了，那时上学早餐，来得及的话，白川便能吃碗面，来不及的话，那就是开水冲的鸡蛋羹再往里加点糖搅拌开来，也是人间美味，极好的，这些老爸爱吃，营养全面，我也爱吃。这点倒随他，他也从不亏待自己儿子。

然后和老爸挤床的春夏秋冬也是最美好的，夏天，记忆中的老爸还手拿着电蚊拍，在那摇来晃去的拍蚊子，噼里啪啦声显得格外悦耳，在外疯了一天的白川累得两眼皮打架，那时通常晚上七，八点就睡觉了，而老爸每天都会等他睡着了才走，夏天要点蚊香用手拍，有时用拍子拍蚊子，直至确定没蚊子咬了才离去。

而冬天，老爸则会把被子给他从两边往里卷，跟鸡肉卷那样，这是老爸自研的被子铺法，很是保暖，不漏风。

忘了说，这时白川已经在斗争下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屋了，当然少不了单独的一张床，而小兰表姐则被白川驱逐至三楼了。因为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床及床垫了，老爸便用木板凳子简易搭了个床，然后手织了稻草干作为床垫。

从此，小兰表姐便在三楼度过了三五年，之后在学校留宿，节假偶有回来，而白川不知道的是，他俩关系早已坠入冰点。那时白川却得意得很，觉得自己捍卫了主权保卫了土地，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话说回来，在白川眼里，革命还未胜利之前，跟老爸挤一张床，日子过的很慢。冬天一大家子人围着地炉烤火，火上烧着大锅水，然后畅所欲言聊着天其乐融融，那时娱乐设施少，家中就只有一台黑白电视，装有天线带长长尾巴的那种，只收得到两三个台。

每天就看完新闻联播天气预报后便不看了，因为看电视全是雪花点点一卡一卡的又费电，倒还不如聊天来的实在。聊着天，然后各自轮流去洗漱。白川，挺怀念那时的。

尤其是洗完澡后，用火炉把头发烘干的场景，头发被炙热的火炉烫蜷缩了，噼哩啪啦却带有香味，熟了的味道，然后老妈总会来句小心头发烧着了，到时烧没了可成光头了，听到这话白川便会傻乎乎的小心谨慎起来。

那时也因为看电视剧，神探狄仁杰有一集雨夜里的那个无头将军，这成了白川童年的阴影，很大的那种，以至于白川，那时候很怕鬼的，洗漱完了后都不敢一个人上楼。因为楼上没灯乌漆麻黑，所以总以为楼上有鬼存在。

直至长到十二三岁时，才逐渐不再惧怕这些，可能也是一个人在家呆习惯了吧。总之，那种对鬼神的恐惧莫名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个无神论者。

平日里开始大言不惭，说不信这些，只对天道酬勤事在人为人定胜天这些词语或者道理作为箴言，深信不疑的，而前面那天道酬勤还是老姐练毛笔字常常写的呢，这他始终记得。

虽然这都是些记忆中的小碎片，但他总想一股脑的全说出来，可现实却总留有余地，一个是记忆的碎片很多拾不到了，二个是他怕别人说他太拖沓了，白川他很在意别人的看法，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话再说回来，童年的天空总是那么蓝，无忧无虑，记忆中的春夏秋冬也都是那么美好，四季分明。白川望着掉落在地上那团颜色最深的记忆碎片。

那便是，夏天，一家人打着地铺乘凉，活泼的白川总能戳中老爸老妈的笑点，老姐在旁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川，他爱模仿，翻跟头，肢体动作再加上语言，毫不生硬，配合默契。

小小的身体和年龄模仿那些搞笑人物是绘声绘色的，白川在铺在地上的凉席上翻跟斗，有时总会磕到头，好一阵哇哇大哭，然后额头又往前鼓了一个包，日积月累的，都快赶上拿着仙桃的长寿老仙翁了。

有时表演得好，累了，老爸便会奖励一瓶娃哈哈，这可是个宝贝呀，在那时，白川总爱跟老姐抢着喝，饮料，牛奶饮品那时可真是小孩子的口中宝呀。

到了冬天，每年如约而至的冻疮，让白川痛苦不已。但那时冬天也乐趣多多呀，除了年年都能看雪玩雪外，关键是，一家人围坐在地炉旁，用破旧的皮大袄盖着，在每个寒冷的冬夜，久旱逢霖似的允吸那每日的温暖，那惬意的聊天，那皮大袄时刻的温暖，那排队洗漱泡脚的时光，那昏黄不定的灯光，那逐渐睡意上头而睁不开的双眼，那用点滴玻璃瓶装满的开水，藏进被子里暖脚，还有老爸每次先上床暖被窝的小举动，等等等等……

白川每每拾起这些，时隔这么多年仍旧滚烫的记忆碎片时，心中的悲凉苦楚，现实生活中再多的磨难不如意，也都会被捂热然后融化，或化作细流，流向远方，抑或蒸腾升空，化为乌有。

我知道以上这些记忆碎片，于你们而言可能都很空洞，于我却是实实在在的，因为这些可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啊，或多或少，现在把它写出来就如同站在镜子前对着自己一遍遍诉说这些过往，抑或者就像一台带胶卷的老式放映机，重复的播放……

我也知道人的记忆是有尽头的，也是有容量的，时间它很残酷，一步步坚定地向前，给不了你太多回忆感伤过去的空隙，儿时的种种，大多没能用照片留下，所以我便决定用文字镌刻，用我自己的这张嘴述说，描摹……

因为我实在舍不得这些美好痛苦及苦难，这些都是我们一家人，生活过的痕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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