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绵延不绝的红墙行走,很快便到了宫城门口。
通过侍卫的盘查,前方有一位年约十二三的小内侍为我们领路。虽然他年纪尚小,但对宫内颇为熟悉,话也说得灵巧。
我识趣地给了这位迎喜公公赏钱,他也介绍地更为卖力。
当今圣主年二十继承皇位,在位已有十余年。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大力推行从军制到朝政的改革,爱惜民力,轻徭薄赋,颇受百姓爱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体病弱,虽后宫嫔妃有心,但子嗣稀少,至今没有生下继承大统的皇子。
迎喜带着我和魏已弦穿过长长的石子路,绕过小花园,我想起穆九给我画的宫内大致路线图,不由问道,
“圣主不在勤政殿见我们吗?”
听见我的疑问,他忙躬下腰回话,
“伽小将军,这条路是去暖阁的,圣主今日在那里召见两位大人。”
暖阁?如今已近四月,天气已然还暖,连刚刚经过的御花园里都开满了迎春花。我和魏已弦对视一眼,看来我们是想到一起了,圣主的身体状况着实令人担忧啊!
“暖阁到了!”
随着迎喜的招呼声,抬头间我们看到了这栋简朴的房屋,屋顶上铺着斑驳的黄瓦,单檐四角攒尖下挂住青铜质地的檐铃,微风吹过,便惊飞宫内鸟雀。门口两侧立有一对汉白玉华表,刻着瑞兽纹饰。
等待內侍禀告的时候,我开始放空自我,原来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正式拜见圣主。小时候随阿爹阿娘参加宫宴,只模糊记得远处的龙椅上坐着一位身着黄衣的男人,具体的样貌却如水上涟漪,雁过无痕,反而是吃了什么玩了什么记得更清晰。
“宣伽若与魏已弦觐见!”
进入到暖阁,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绕过门口那扇挂住朱拓“福”字的屏风,隔着南珠穿成的门帘,里面有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待我们恭敬的下拜行礼后,从帘后传来低哑而又稳重的请起声,仿佛和阁内的热浪相得益彰,让我的每个毛孔都温暖起来。
随即一阵脚步声响起,圣主的贴身內侍将我们二人请进内室。
里面是淡黄色的墙壁,旁边立着一排摆满书的红木架,被擦的油光锃亮,墙壁上挂着一排弓弩,左侧放着一张卧榻,上面还凌乱的摆着几本书。
圣主身着暗黑色常服,端坐在书案前,眼前的男人并非我想象中的苍白无力,而是有着典型的鲜卑人特征,浓密的头发,深刻的五官以及淡褐色的瞳仁,薄薄的嘴唇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添一分凌厉,若非暗红甚至有些发青的唇色,我恍惚间竟然觉得,在我眼前的是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军。
他默不作声地翻看着我面圣时上陈的奏折,我的手心不断地沁出冷汗。片刻后,圣主合住奏折,他鹰隼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突然间开口道,
“你就是伽若?已经长这么大了?”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回答,他就离开书案走至我面前,抚掌笑道,
“朕记得你小时候穆将军带你来参加宫宴,你还尿了朕一身,没想到现在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了啊!”
我的脸瞬间通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甚至听到了旁边魏已弦轻微的嗤笑声。
“伽若你这件事办的很不错,河西众多儒生归附,郭大儒也在临终书信中将毕生所藏之书籍赠与国学,我朝革新将会锦上添花。”圣主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前因为穆将军潜心向佛,许多事都不好打扰她,如今你既得她调教,以后诸事都要靠你去做了。”
我连忙行礼以示忠心,“臣定不负皇恩!”
“你就是郭大儒的弟子——魏已弦了?”圣主将目光投向旁边的黑狐狸。
魏已弦低头拱手道,“在下愚钝,得幸先生教导。”
“歹人行刺先生,毁我北祁栋梁,朕必千刀万剐贼人以报先生之仇。”圣主沉声道,“逝者已逝,朕为表哀思,决定追封“文宣”二字于先生,同时追赠他“太常”一职。”
“至于你,”他话锋一转,“朕招揽河西学子前往定安城,终是为了传道受业解惑。如今郭大儒身死,天川书院弟子四散,朕决定命你入国子监担任国子祭酒,为北祁培养贤才。”
“臣叩谢皇恩。”
“伽若,你已带领追月军为国效力多时,今日朕就正式下旨,封你为追月军将军,让你以后名正言顺地办事。”
圣主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內侍的通传声,
“信王府拓跋栖求见!”
“让他进来!”
见状我和魏已弦准备起身告退,圣主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坐着!小栖与你们同从河西归来,不必拘泥。”
暖阁的门被推开,一股冷风吹进来,拓跋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来,完全没有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我们两个,顺势抱上圣主的胳膊,开始喋喋不休地讲他在边塞如何智斗敌寇,巧设计伏杀令施擒拿玄微的过程。
“咳咳咳!”魏已弦尴尬地咳出了声,试图提醒沉浸在自己英勇事迹中的拓跋栖。
看着拓跋栖欲言又止的神情,我适才的尴尬被缓解了很多。圣主见状解围道,
“伽若现在是朕亲封的将军,小栖你不是要去审自言商帮的那几个罪人吗,让伽若和你一起去。只是有一点,不论动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幕后指使给朕问出来!魏祭酒先留着,朕有事与你商谈。”
离开暖阁后,我与拓跋栖默默地走在宫中,他率先开口,
“你为什么不让鸽子给我送信?”
“它叫二狗。”
我隐约听到他磨后槽牙的声音,片刻后拓跋栖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让二狗给我送信?”
“不知道写什么。”
“你与朋友之间都交谈什么?”
我回想了一下与绿衣和阿沅的聊天,试探性地说道,
“胭脂水粉,衣服首饰,还有定安城的贵公子和酒楼食肆……你能参与哪个话题?”
听着耳边的沉默,我机智地转变了话题,
“玄微那边怎么样了?”
拓跋栖无奈的揉了揉眉头,“还是老样子,一字未吐。”
“那廷狱看守森严吗?我怕幕后黑手会铤而走险灭口。”我担忧的问道。
“有动作才好呢,圣主的金乌暗卫正死死地盯着各大世家,如有异动,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他叹了口气,“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世家这边没动作,玄微这边又问不出什么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审问?”
“夜长梦多,你回去安排一下,我们午时在廷尉府门口见!”
拓跋栖突然凑近我,将一小朵迎春花带到我耳旁,
“玉为肌骨铁为肠,你还是穿裙钗好看。”
未待我发怒,他就倏然躲远,眉眼弯弯道,
“以后我们要经常合作,有什么事记得让二狗带消息给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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