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系统：全球神话时代
0014 君子不救（旧版）

吕布戏貂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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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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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老头面无表情“你现在还不懂？”

江面龙头使劲摇头。

荀老头平静回答“小镇藏龙卧虎，是有原因的，于我而言，那些看上去最寻常的平民百姓，很多时候才是最值得注意的例外。所以……你不会真以为，身为一江水神的你，在小镇上可以肆意妄为，无所顾忌吧。”

龙头忽然顿住，缓缓露出水面，一条人影就仿佛脚下踩着一朵柔软云朵，缓缓升起，直到整个人踩在水面上，水面依旧平静，只是那人架水而来。

龙首人身，这是只有蛟龙成型或是道行高深的龙族才能拥有的变化之术。

显然，这江河水神二者皆有。

他整个身体都浮出水面，平平稳稳的站在水面上，不同于蜻蜓点水，他虽站在水面，却没有给水面丝毫压力，就仿佛这个人原本不存在，他看着荀老头，许久才道“多谢荀师指点。”那张枯槁沧桑的龙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笑容。

荀老头道“最该感谢的是先生，而非我。如果不是先生授意，这些话，我是绝不会对你说的。况且，你在江河中呆了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知小镇上某些秘密？我说这些，只是要让你明白，身世非凡的楚宁面对的那些人，都是一群怎样可怕的怪物。”

老龙头有些颓然，觉得上天交给他的任务，的确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原本认为自己是整座小镇的守护神，小镇上的一切奇异之事最后都得落到他手上亲自解决，这样一来，小镇的香火供奉之类，他根本就不用愁了。

然而，事实却与他想象的差很远。

身为小镇之外这条江河中唯一一位山水正神的老龙头，在整个启云国民间神祇中，神位在地仙一流仙人里都能排上一号。

天下各处山脉的山上正神，除非是著名山岳的神祇，才能勉强压他一头。其余山神，即便是小镇后山上的蟒蛇成精在成候选山神，与红衣女鬼争那成凡神的一线机缘，见到这头老龙，都得毕恭毕敬的磕头，客客气气称一声“上仙”。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表面上看似小镇居民一个个都是最普通不过、最不起眼的世俗人，偶尔遇上些超乎他们认知的事，都得求神拜佛，让他这位小镇守护神亲自坐镇，保小镇安宁……一开始他还有些沾沾自喜，今日听荀老头挑破天机，再回想自己几十年前经历过的事，就难免越想越心惊胆颤，越想越惊心动魄。

因为他到最后总会发现，这些人其实根本不需要自己保护，反倒是他很多时候，还得倚仗小镇上隐藏的某些大人物，出手相助。

就比如，此时的荀老头。

统共算下来，自己能管得住的就只有龙河镇周边的山精野修。这里的人是一个都管不了，因为有人管；也不敢管，因为没权管。

都是妖怪成精或成凡神，他一头来历不凡的蛟龙实在有些欲哭无泪。

龙头又钻回江面，辗转反侧，最后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舒适姿势，形成一条身躯覆盖千里之遥的巨大龙型生物，隐藏在江河深处，盘旋卷曲着庞大身躯，龙头挺立，依稀露出半张龙脸。

一张粗糙龙头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云淡风轻的说这些，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又不是我徒弟，顶多看在师傅他老人家的面子上，帮那位万剑宫大佬一个忙，这件事过去后，我们连个毛的关系都没有了。日后不管他还记不记得我当初送出的那份好意，都无关紧要。”

这话一语双关，似是说刚出生的楚宁，又似在说荀老头上面的两位儒家圣人，更可能是在对河中的那颗蛟龙头颅回答一些它的疑惑。

然而，平静河面上的那头蛟龙之属，似乎根本没注意荀老头话语中的灵巧答案，自顾自道“可是，一个人的命运如果一开始就命中注定，岂非也是一种悲哀。”

“如果他能明白其中曲直，对我等而言何尝不是解脱？他资质好，悟性高，修为恐怖。要不然天上那几尊大佬，岂会舍得天大面子，亲自下令投胎法旨，帮他转世？”

河面的半张脸摇摇头，无可奈何“冥界的事小龙不敢问，但他既然来龙河镇，某种意义上讲，就归小龙管，这魔头的童年经历，更是荀师不能逃避的责任。”停停，有些疑虑“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老人想了想，无奈摇头，有些事的确不是他们这些小辈所能左右的“一个个天上大佬都在下一局没有结果的棋，我们这些小辈，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而不是想着去阻止或帮助颠覆某个人的未来。”

江河水神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我会选择相信，在外边的广袤世界里，一定有某位与你境界相同，想法一致的大人物，只是那人的立场会和你截然相反，他会将楚宁当成一招可力挽狂澜的绝妙手，表面上闲置了很多年的一枚棋子，其实已经暗中小心经营布局，等到了真正需要他的时候，就会在某一天彻底颠覆包括你我在内都预料之外却实际早已命中注定的结果。以此来证明有时候天上仙人的所谓命运，其实也是错误的，甚至这期间连我也很可能被利用了。”

听了他的顾虑，荀老头心中只有冷笑“如果那人有能力将你也视为一枚布局棋子，那他可以当我的对弈敌手，只是，这件事的核心在于，有时候，连我都不可能左右局势发展。他想颠覆某些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很大程度是在痴人说梦，最后的结局很可能竹篮打水或是更惨……”顿了顿，接着道“那样一个疯子，我想在这和平世界，不会出现。”

“布局与下棋有所同有所不同。整件事情妙就妙在，那人在棋盘之外下棋，行棋离手，那颗棋子落子生根后，会逐渐自己生出气来，于是会越来越不像棋子，杀招就越来越隐蔽。更何况，这枚棋子旁边，还有一枚看似力气极大的关键棋子，正是以偌大启云国国运为代价的神仙手，我愿称之为困龙局。就比如说，那位赵家天子，既然将自己北部边境的一切安危，都交给了外戚石昆，帮忙吸引各路视线，最终营造出灯下黑的大好局面。那我完全有理由相信，石昆会在不久的将来，亲自登临此地，寻找那一线机缘。”

荀老头脸色沉重，冷冷道“他的出生不正是为了引出更大的机缘？如果可以借助石昆此人，让龙河镇一举成为东胜神洲为数不多的洞天圣地，我想，这件事未尝不可以做。”

从福地变洞天，是质的飞跃。

江河水神顾虑的沉声道“你不会不知这件事的代价。”

“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我又如何不知？只是不愿去想罢了，一个石昆顶多是旁观者，旁观者尚且如此，当局者呢？如果真有那一天，知道这件事的就不会仅仅只有石昆一人。那么这小小龙河镇，又如何挡得住诸子百家的合力？”老人放声大笑，露出水面的半张脸明显紧张起来“先生，那么……你的选择呢？”

“我会站在小镇一边。”

“那先生将死无葬身之地。”

荀老头平静道“这世上，想杀我的人绝不再少数。如果我什么都有顾虑，又如何活到今天？人生在世，总要有铤而走险、背水一战的时候，才可能一步登天。”

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尤其是荀老头，他真的只差一步登天，而且那一步对荀老头而言，本该有很多迈出去的机会与方式，甚至完全没必要真像他说的那样，铤而走险，破釜沉舟。

河面上露出的半张龙头依旧不甘心的劝解道“可是身为旁观者并且有能力布局的你，不会看不出，类似少年人的这种经历已经不止一回了，如果他这一次又死了，一定还会有下次，下下次……直到他成功的那天。这难道就是天上仙人们想看到的结果？以一人或多人之力，合力刻画出的人格，没有自由、没有未来，只有被天上仙人生搬硬套的人生经历，像是棋局上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是先生愿意看到的，然而，你自己未曾经历过，甚至厌恶这些居中作祟的卑劣手段，可……你却毫不动摇？”

“为何要动摇？”荀老头有些事不关己的精神，对于此事大致来龙去脉心知肚明，但在他眼中却无关紧要“还是那句话，他前世今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又不是我生死之交，也非我弟子，我只做一个旁观者，静静观棋，有何不可？”

如果非要说因果，只能是当初楚宁偶尔发一次善心，给了老人一份并不可口的吃食。

荀老头顿了顿“我们这一门对此还专门有个说法，敖腾，你猜猜看。”

被称为“敖腾”的江河水神彻底被勾起兴趣。不过，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荀师的答案。

敖腾询问道“荀师的心思，我可猜不透。”

荀老头道“君子不救。”

敖腾想了想，脸色跟着就微变，一张化形人脸变换成冷冽气息缓缓道“厉害的，还有这种说法。”

荀老头抬头看天，云淡风轻“君子可欺之以方。楚宁的命运不该如此凄惨。”

这世上之人形形色色，各有不同，正如世间不会有相同一片叶子。

但荀老头仍倔强的在心中将人分成了三类。

历练红尘，经历各种各样人事挫折，感悟最真实的天地规则，俗称执念，并非执念。

一种是楚宁这般，生而知之，来此人间，所求为何。

所以行事作风，在世人眼中惊世骇俗，莫名其妙。

正如楚宁诞生之初，就显示出不同于常人的思想深度，母胎十二年才出生，便如真的在娘肚子里时就开始学习，怎一个怪字了得。

可在楚宁这类人看来，却是天经地义。历史中不乏此类奇才，如上古传说中的天神哪吒，太荒时期的伏羲氏，这类奇人，所求之物，通常不会太深，像是故意延迟整个人生，这一世过完，只是为了完成某个未达成的目标，如果有新目标，就只好放在下一世。

轮回投胎被他们当成提升自己天道感悟的最佳修炼场所与方式，匪夷所思。”

“第二种，便是那些开窍较晚，但会在人生道路上不断遭遇挫折，统称为无妄之灾。这样的人生际遇，就会导致他们比普通人更成熟，经历的事多了，就会突然某一天，在某个节骨眼上幡然醒悟。”

“最后一种最特殊，他们原本可以有更高成就，但总得天道眷顾，一辈子都心想事成，凡所期待，皆可应验。故而整天无忧无虑，只求开心快乐便好，游戏人间，因而始终无法清醒，浑浑噩噩，庸庸碌碌，过完一世又一世，每一世运气都好到令人羡慕，久而久之，迷失在自我认知的缺陷中，无法进步甚至干脆停滞不前，几世如此，最后，记忆中的家乡成了故乡，异乡反而成了家乡。

这类人，往往次次转世，皮囊出众，天赋造诣极高，只要专心治学，皆可得大成就，然而，却次次错失良机，但在外人眼中，他们这一生绝不荒废，甚至是很多人眼里令人羡慕的天之骄子，气运最好的那一类，成就普遍维持在中等以上，但却穷其一生都无法登顶，很多次明明感觉近在咫尺的东西，最终都会失去，每次都差了那么一点。”

那张人脸神情意味深长，等荀老头扭头看去时，老龙以潜入水中，离开了这里，荀老头看向江面，依旧寂静的江面上偶尔会跃出几尾小鱼，在半空中划出一条闪烁弧线，欢快吐水，最终跳回河里，他不禁皱了皱眉，收拾行囊，转身离去。

楚姓少年的命运，是否也如这河中小鱼一般，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条江河，倘若他想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逆天之举，被天上仙人发现，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打压毁灭？

之后，笑他无知，笑他不自量力，笑他愚蠢至极？

他不知道，他找不到答案。

对于少年而言，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他又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是继续坚持自己的本心，去做一些在他看来只有自己能做到的事，却不追求那个结果，一切随心尽力而为，还是听天由命，得过且过？

如果他失去了自己的信心，即便他的命运重新回到自己手中，也一定还是注定会失败。然而，仙人的暗中操盘禁锢致使他想逃离！想争脱！到最后，努力了半天才发现，那都变成了他的一厢情愿，其实他这一辈子，根本就没逃出那座肉眼不可见的牢笼？

对他而言，是否也是一种看不见的悲哀？

荀老头的身影显得很落寞，他不是为少年的命运感到可怜，而是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这座天下。

——似乎这天下的每件事，每个人都被某种力量操控着最后走向各自不同的命运，所有人都不自由，所有人又都渴望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