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系统：全球神话时代
0105 技术活，得加钱（旧版）

东胜神洲，洛阳郡。

陋室酒庄。

酒庄规模并不小，外表华丽，与“陋室”之名，格格不入。

没有人知道酒庄主人的真实名字，熟悉他的人，都会热情的称他为“郭先生”。

他姓郭是毋庸置疑的，但他的字呢？

没人知道他的字是什么，更不会有人尝试去问，因为他们的询问总得不到回答。

郭先生爱笑，不论是别人骂他、辱他、爱他、敬他甚至是问他一些古怪的问题，他都一笑而过。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被人误会成是个不会说话，脑子还有些问题的傻瓜。

郭先生不是傻瓜。

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十足的聪明人。

郭先生就是郭先生，他的真实名字已经不重要了，人们只认可他这个人，只因他的品德担得起“先生”二字。

即便他是哑巴。

即便他看上去像个哑巴。

即便他性格中允许自己是个哑巴。

即便他真是哑巴。

来酒庄的常客第一次知道郭先生会说话，是在几年前。

那是个大雨天。

雨下了很久，很久不见停。

郭先生觉得这场雨应该会持续更久。

有多久呢？

郭先生不敢猜，更猜不到。他想了想，觉得今天可能开不了业了。

于是就准备提前关门歇业，这时候，打城东乞丐窝里钻出来的老乞丐，火急火燎的来到酒庄。

老乞丐穿着破破烂烂，从以往的经验中得知，老乞丐是个腿脚灵便的主，虽上了年纪，但走起路来依旧风风火火，毫不拖泥带水。

这趟远走中途似乎还摔了一跤，他身上除了原本就破破烂烂的一件短衫短裤外，浑身脏兮兮还沾着泥，腿脚也不似从前那般灵便，而是一瘸一拐的跑来的。

郭先生停下关门的动作，将手上的木板靠着门槛放下。

老乞丐来到酒庄前停下脚步，扶着墙壁，抬头去看郭先生“掌柜的，要关门啊。”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雨点如黄豆般从天上滚落下来，是少见的热雨天气，大点的水滴落下后，反而不易结成冰雹，但仍寒冷刺骨。

郭先生赶忙将老乞丐请进屋中“这不是下大雨嘛，估计今天没什么人，就想提前收摊。”

老乞丐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郭先生已将老乞丐常喝的二两烧刀子取了出来。

一杯小饮，二两热酒。暖热了多少人的心。

老乞丐喝了一口酒，让烧刀子顺着喉咙滑到肚子里，火辣辣的舒服极了。

他放下酒盅，很不满意郭先生的做法。

他喜称郭先生为“老郭”，这一次却转了称呼，依旧叫他“郭先生”。

“郭先生，你这是什么规矩？”

郭先生笑嘻嘻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老人家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大事，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守规矩。规矩是什么，是一个人的标准，比如你开了这家酒庄，就是让人来喝酒、卖酒的，没到点，怎么能收摊呢？”

郭先生唯唯诺诺，不敢接话。

老乞丐站了起来“我老头子，最怕人家误会，最怕人家烦我，你要是觉得我烦，和我说一声，我立马就走，绝不让你心烦。”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这是他唯一一次没将酒喝完就要离开。

郭先生忽然就慌了，他慌忙拦住老乞丐，恭恭敬敬道“老先生是我的先生，老先生说话让我醍醐灌顶。是是是，是我不懂规矩，请老先生依然上座，喝完这坛烧刀子。”

老乞丐就坐了下去，将酒盅举得高高的，似乎在祭拜神灵，又似乎只是在祭拜这盅酒。

做完这些事后，他才缓缓将酒盅放到嘴边，一口将酒喝下。

郭先生拍了拍桌子。

老乞丐拍了两下手。

郭先生推碗。

郭先生取酒坛，为自己添酒。

老乞丐点了两下桌子。

郭先生又立刻恭恭敬敬的去给老乞丐填酒。

二人一个举酒坛，一个举起酒盅，都是一饮而尽。

须知，酒文化很微妙，老乞丐祭拜酒盅，是对酒的尊敬，意思是“明白了吗？”

郭先生拍了拍桌子表示知错必改，心事重重。

老乞丐拍两下手表示慢慢来，不急。

郭先生推碗意思是，想要把心事都抛出去。

并且倒酒时把坛子拿的很高，意思是还是有点放不下。

老乞丐点两下桌子是让郭先生放下心中的杂念与自责。

二人敬酒，一饮而尽。意思是，苦尽甘来。

……

子时后，老乞丐才心满意足的离开酒庄。

他离开时，雨仍在下，只是比刚来的时候小了很多。

看着老乞丐离去的背影，郭先生心中感慨“这才是真的酒人啊。”

他忽然心烦意乱起来。

一个人思想最乱的时候，通常都很不容易看见别的人，别的事。

郭先生却在思绪最乱的时候看见了一些人。

或者说，是一群人。

这群人并不特殊，却很神秘。

他们每一个都戴着一顶斗笠，将半张脸遮住，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诡异神秘。

这群人很快就来到酒庄前。

灯笼映照下，郭先生看清了走在最前面，为首那人的半张脸。

他是个中年人，也许比中年还老些，他的两鬓已斑，空洞的眼色中已露出老年的疲倦。

他穿得很朴素，一缕青衫，布鞋白袜，头戴一顶异常宽大的斗笠。

看起来他只不过是个很平凡的人，看上去平凡，注定不平凡。

在他身后，紧跟着几个装束与他相差不多的人。

也许只是因为他们太平凡，平凡得就像是这残秋的暮色，所以郭先生才看见了他。

也许只是因为他们不平凡，不平凡的就像雨中的太阳，所以郭先生才能心生疑惑。

郭先生看见他，包括那些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的一个个黑衣人。

正如看见这秋夕暮色一样。

正如看见那雨中阳光一样。

心里只会感觉到很平静、很舒服、很美，说不定偶尔会起波澜，但转瞬即逝。

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诧异与恐惧。

即便他此刻心里已在犹豫，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害怕，是否真的感到恐惧。

那个头戴巨大斗笠的男人也在注视着郭先生，就仿佛在看一堵墙，一堵洁白无瑕的墙，挡在了他的面前。

挡住了他的去路。

斗笠男子忍不住问“你是谁？”

郭先生也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的这句话。

“我姓郭，来这里的常客都称我为郭先生。”

最先开口的一定是郭先生，他的声音很高、很洪亮，以至于盖过对方的声音，他说完这话后，并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

于是，郭先生又问“你是谁？”

斗笠男子又重复了一遍“我姓墨，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影。我是杀手，来自杀手楼。”

郭先生面如平湖，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微笑道“看来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自称“影”的斗笠男子回答“看来你是个能分辨出谁有趣谁无趣的人。”

郭先生一扬手，示意他快进店，缓缓道“那就请这位有趣的朋友进来喝一杯，暖暖肚子，热热嗓子。”

等影走入酒庄，郭先生转头又准备招呼跟他一道来的客人，却发现影的身后根本没人。

郭先生眉头一皱，他很快就明白了。

——原来是他的影子！

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他的影子就像很多很多人走在一起……

很多很多人保护着他走在一起。

很多很多……

郭先生慢慢将门关上。

他拿出酒庄最受欢迎的烧刀子，这酒后劲很大，却仍比不上天下闻名的碧海潮升，但放眼启云国境内，也可以说是品相口感都俱上乘的美酒。

郭先生将酒提过来，与那位姓墨的怪人相对而坐，替对方斟酒，“你因何到此？”

影喝了一口酒，缓缓道“江湖人，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郭先生虽不是什么叱咤江湖、威震武林的名侠。但他也绝不是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

别人的一句话，又岂能将他轻易糊弄过去？

他是一个酒庄的掌柜，却也懂得江湖上的很多事，很多规矩，他手下帮他做事的伙计，大多都曾在江湖中混过，而且这其中有些人还是江湖中天南地北的豪侠、名震武林的英雄。

甚至在他身边最亲信的几个人，都曾是十几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有这么一群人心甘情愿的在郭先生手下当忠诚伙计，足以说明郭先生的与众不同。

郭先生就像是一朵鲜艳美丽的花，能吸引很多人来到他的面前，为他冲锋陷阵，遮风挡雨。

大家之所以愿意成为郭先生很好的助手，并不仅仅在于郭先生的为人，更在于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人格魅力。

人格魅力，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没有人能说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但聚集在郭先生身边的每个人都会被他莫名其妙的魅力所吸引。

看似莫名其妙，实则理所应当。

因为郭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无所畏惧，一个有目标、有理想、有本事的大人物。

他的助手们一个个顶多都是人物，而郭先生就是大人物。

只是多了一个字，就足以看出他们彼此之间的差距。

因此，即便郭先生已经远离江湖很久，江湖上仍流传着有关他的传说。

一个人越无敌、越厉害，就越寂寞。

江湖上总有些不同寻常的人。

比如，很久之前的很久之前的楚留香、李寻欢，更久之前的更久之前的独孤求败，隐侠黄裳。

历史似乎总在仓促间就流走了，却很少有人察觉，没有人会去想，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影是个陌生的名字，神秘的人，人如其名，他是影，默默无闻，他的光荣事迹也全被一个叫白龙的人夺走了。

他甘愿成为白龙的影子，他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因此他绝不会名闻天下，可是郭先生却知道他，影一定在江湖中混了很久，他有经验，更有阅历，有与其他人不同的人生感悟。一般人只要在他面前站上片刻，都会被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气势所折服，心生恐惧。

他是白龙的影子，因此，他更习惯称自己为“影龙”。

影龙，虽是第一次来酒庄，但郭先生已将他彻底看穿。

见郭先生不说话了，影龙也沉默着，为自己斟酒，一饮而尽。

打破僵局的一定是郭先生，因为他不喜欢让别人尴尬。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回答，我又重新认识了一下你这位朋友。你不仅是个有趣的人，更是个聪明人。”

看起来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憨厚，也绝不会痴傻，郭先生心机深沉，不仅体现在他对周围人的热情与平和，更表现在他对人说话的语言魅力上。

他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他的阅历超越很多人。

郭先生的生命已走到黄昏，正如残秋的黄昏般平和宁静，这世上不再有任何值得他动心的事。

他的手也是干燥而温暖的。

现在他正用干燥温暖的手抓起桌案上的酒坛子，静静等待。

影龙没有说话，只是喝酒。

一坛酒很快喝完，他又取了一坛，接着喝。这一次，他没有再用酒盅喝而是直接用酒坛灌。

只因他觉得，用酒坛灌酒比用酒盅喝酒更过瘾。

许久，郭先生才微笑道“你不用急着介绍自己，你的性格我知道，你的为人我以清楚，不能说我们志同道合，但可以肯定，我们是同路人。”

真的是同路人？

影龙抬起头，看到郭先生那张笑容可掬的脸，这张充满笑容的脸上堆积着皱纹，有些恶心，但更多的是慈祥，让人安心。

影龙终于开口了，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声音。

沙哑、低沉、痛苦，还带着一丝……无能为力？

“前辈……”只有两个字，他正准备接着说下去，可是，他的声音已被郭先生打断。

郭先生道“在这里千万不要称我前辈，在我的酒庄，你就是我的客人。任何来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客人，你们可以称我先生，却绝不能称我前辈。”

影龙没再争辩，也没再客气。

他又提起酒坛子，比刚才轻了很多，往嘴里猛灌，不少酒水都从他嘴角两侧流出，流到他的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脖子里、衣服上……他依然不管不顾，依然往嘴里灌酒，直到那一坛酒都被他喝完……他满是酒水的一张脸才露出欢快满足的笑容。

郭先生知道，他有话要说。但这话却并不是一个回答。

郭先生决定，洗耳恭听。

他听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先生救我！”

郭先生道“到了我的酒庄，就是我的客人。没有人敢在这里为难你，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解决。”

影龙道“我去了一趟江州，想请江州的齐先生出山，救我一命，可齐先生闭门不出，我实在没办法，连夜跑了三百多里路，只能来找您了！先……先生，救我！”

说完这话，影龙就直接跪了下去，使劲磕头。

郭先生一头雾水，将他扶起后才询问道“只要在酒庄你就是绝对安全的，别急，来，坐下来，和我说说此事的来龙去脉，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郭某一定尽力。”停停，又道“齐先生已离开组织很久，他想过安稳的日子，就让他过好了。你和我说，我帮你。”

这话对于一个即将面临生死危机的人来说，很有杀伤力。

只要郭先生这次能救下影龙，不难想象，日后的影龙一定会为郭先生尽心竭力，赴汤蹈火。

影龙稳了稳情绪，才道“我正在被人追杀，事情是这样的……”

等他说完，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

郭先生基本听明白了。

广丞君有个习惯，用坏的人绝不会再用第二次。

影龙在一次单独行动中，暗杀失败。

身为杀手，是绝不允许失败的，一次都不行。他却失败了。

这就意味着，他的杀手生涯宣告结束。

可是，在广丞君这里，结束不代表离开。

一天是杀手，一辈子都是。想从这个圈子里出去……

只有死！

影龙不想死，就会有人亲自出手，帮他死。

而下达此命令的，就是广丞君。

“你想活着？”

“想。”

“可你知道吗，有时候想活下去，比死的过程还要艰难百倍。”

“先生，我做了大半辈子杀手，虽攒了很多钱，却没有一天是安稳的，我每天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中，怕杀人，更怕被人所杀。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我不怕死，却不想死的这么窝囊。”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好好看看，我想体验一回，真正做人的感觉。”

“你觉得你不是人？”

他摇头，神情痛苦“不是。”

“那是什么？”

“是工具，是武器，是杀人的傀儡！”

“有意思。”

“我不想在做一个被人掌握命运的工具，我想做人，想成为人，我不再是他人的走狗，我只想为自己活着。我受够了当杀手整天杀人的感觉，我……我只是想活着。”说到最后，他几乎崩溃的跪了下去，将头顶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人只有在极度绝望的时候，连哭都没了声音。

郭先生平静看着他。

“你知道为何姓齐的不愿帮你吗？”

影龙抬头，又摇头。

“因为他也怕。”

影龙疑惑。

“他怕自己的好日子走向终点，他怕自己成为广丞君下一个消灭的目标。他更怕，你会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出卖他。”

“不！我不会！只要先生救我，影龙就是死，也绝不会出卖先生。”

郭先生冷冷盯着他，笑意玩味“可你请我出手救你，不就是想活下去吗？”

影龙怔住，将头重新缓缓低下，是啊……他来找郭先生，就是想活下去。那么，他之后的承诺，对于郭先生而言，又有何用？一文不值。

看来……他今日必死无疑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出卖自己的生活选择帮助另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独自去面对这之后广丞君派出一个又一个杀手。

他这辈子，将永远活在被杀手不断追杀不断逃亡的痛苦中。

郭先生却叫住了他。

“我话还未说完，你就急着走？在我的地盘，敢如此不尊重我的人，你是头一个。”

影龙扭过头，惊恐看着他。

看来他不需要出这个门，就会横尸当场。

郭先生忽然哈哈大笑“别人不帮你，我帮。我郭某，向来说一不二。”

影龙呆呆看着他，仿佛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只听“扑通”一声他就跪在郭先生面前，眼中泪如泉涌“多……多谢先生……”

郭先生缓缓抬手，停在半空，又缓缓放下。

影龙不知道的是，就在郭先生刚才举手投足间，房间的楼上楼下，已经多出了六七道人影。

他们如影随形，真的如鬼魅一般。

当他们想出来的时候，瞎子也会重获光明……

那时，没人看不到他们。

当他们不想出来的时候，一个五官健全的人也会五感全失。

没人能看到他们。

他们就是这样一群影子，一群神秘、特殊、恐怖、危险的影子。

郭先生缓缓道“刚才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五……六个人，是什么来历？”

影龙眼睛一亮，抬头与郭先生对视，他终于叹了口气，朝郭先生拱拱手，此刻才正视起这位酒庄先生——他能在江湖上留名，江湖上始终有他的传说，看来的确不是个意外。

影龙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影龙，影龙的影，影龙的龙。出生墨家！前杀手楼天罡榜第七位。”

郭先生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就解释的通了……“你能被追杀还不死，已是个奇迹！”

如果郭先生不救他，他说不定就会立刻去死。

反正早晚都会死，不是抹脖子自行了断，就是被人折磨而死。

士可杀，不可辱。

他宁愿用手中的刀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也不愿让自己死在别人的手中。

郭先生明白他的苦衷。

于是，他给出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答案。

“放心，我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只不过……”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将酒盅朝影龙的方向推过去，酒盅划出一道白色长线，声音刺耳，他抬起头，冷冷盯着影龙，郑重其事道“可以帮你，但你来喝酒，就得讲酒场上的规矩，技术活，得加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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