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勇者
第一章 诞生（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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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在夕阳的余晖中，袁强渐行渐远，最后只留下了一个黯然的背影，丈夫的话引得高小菊心中感到一阵刀绞般的疼痛。

是呀！努力又有什么用呢？努力能求来老天爷下雨吗？该旱还不是旱；努力，努力能让家庭富裕吗？自己夫妻二人每天天不亮就在地里忙活，到了太阳落山才能收工，一年到头也收不了几粒粮食，交完租，剩下的都不够糊口，有时每景差，还得借贷，唉！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呀！

一灯如豆，黑暗叫嚣着想要吞没一切，然而烛光却亳不屈服，费力地撑开一小片光明，照耀着神像前的高小菊。

微弱的烛光一跳一跳的，肚子明显比以前还要大，而且时不时的会胎动，凭借着以往的经验，高小菊断定孩子会在这几天降生。这些天她没有下地干活，一来是袁强的格外照顾，二来是天旱，地里的庄稼都死光了，根本就无事可干。

夜，好静，好静，偶尔传来几声虫鸣，高小菊双手合十，她口中念念有词，希望菩萨保佑老天爷下雨！希望菩萨保佑孩子能平安降生！希望家里的日子能越过越好！但希望真的存在吗？明天会更好吗？

好热！嗓子干得冒烟，汗珠在额头上、面颊上密密麻麻地冒出来，然后大颗大颗地流下来。袁小兰用手擦了擦汗，接着习惯性地往水罐里望了望，没有水，因为水早已经喝完了。而要想再获得水，就必须去十几里外的一口已经快要干涸的古井。

“唉！”袁小兰无奈地叹了口气，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干裂而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因为营养不良，她的身材显得有些瘦小，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但这些仍然掩盖不了她本身的美。眼睛大而明亮，皮肤白皙，眉毛弯弯，笑起来有一种清甜的味道。

七齿钉钯用力扎进地里，接着快速带出，很快，一大块土地被翻了过来，如果是往年，里面会夹杂着一大块，可爱的，拳头般大小，肥美多汁的红薯，红薯是沂蒙山区的主要农作物。然而，现在却什么也没有！没有！

又翻找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有，再回头看看菜篮子，里面躺着几根细瘦得犹如人拇指般粗细的红薯，这就是全部了。一家人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年，又是锄草，又是施肥，到头来收获的竟然只是这不到一斤的红薯，别说吃，留种都不够，该死的老天爷！

红薯由于耐旱，再加上产量高，被人们大量种植，以应付灾荒之年，然而今年由于太旱，竟然连红薯都绝收了，接下来该吃啥呀？袁小兰连想也不敢去想。

太阳越升越高，眼前泛滥着白花花的光点点，心里发慌发闷，这是中暑的先兆，此地不宜久留，金小兰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里赶。

屋里很黑暗，宛如人们的内心，袁小兰放下菜篮子，快步走到水缸前，打开盖，头一伸过来，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里面没有水，只有缸底残留着一点沉下去的污水，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怪味，为了不被渴死，袁小兰小心地舀起这些污水，强迫自己喝了下去。

“小兰！”屋内传来高小菊的呼唤。

“娘！”袁小兰应了一声。

“咋样？收了多少？”高小菊满怀希望地凝视着女儿。

“就这些！”袁小兰难过地道。

望了望篮子，高小菊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表情很失落。红薯也绝收了，以后咋过呀！热泪一下子涌出了眼角。

一条宽而大的阴影不知在何时盖住了两人，阴影中有双通红的眼睛在灼灼闪光。

“爹，就这些了！”袁小兰不敢看父亲。

烟杆的火头忽明忽暗，剌鼻的烟雾再次在屋内腾起，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袁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母女二人看着他，不敢言语，一时间，屋内陷入到了可怕的寂静当中。

袁强被埋进烟雾当中，忽然，烟雾中传出沉闷的声音:“都煮了吧！”

“那明天咋办呀？”高小菊急了，她觉得现在应该实行计划经济。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袁强声音沙哑。

“好喽！”大儿子袁大海高兴地喊了一嗓子，他已经两天粒米未沾了，现在终于有红薯吃，怎能不高兴呀，一听父亲发话，赶紧欢天喜地地去生火做饭。

太阳摇摇欲坠，屋内光线昏暗。袁强、袁大海、袁小海、袁小兰和高小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这是一家人今天唯一的一顿饭，也可能是最后的一顿饭。

每人面前一碗野菜汤，里面是苦涩且难以消化的鱼腥草和水芹，这玩意儿放现在别说吃，就是闻一闻都得吐得稀里哗啦的，但不想吃也得吃，因为不吃就得饿死，大灾之年，什么口感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类的全是狗屁，只有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好在今天的晚饭加上了十几个拇指粗细的红薯，也算是改善伙食了。终于，终于，蒸熟的红薯被端了上来，扑鼻的香气弥漫着整个房间，也勾起了袁大海、袁小海的馋虫。

“好棒呀！”袁小海惊喜地大叫起来。

伸向碗中的手尴尬地悬停在半空中，袁小海扭头望向父亲，目光中充满了胆怯。

袁家家教很严，袁强不动筷子，其他人都不敢先吃，否则就会挨一顿胖揍，所以虽然饿得前心贴后心，但大家也只能强行忍着。

“爹！给！”袁小兰的神情中充满了尊敬。

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红薯，袁强无精打彩地吃着，他吃得很慢，一边吃还一边思考着什么，时间仿佛冰河里的水，凝固了，半天时间过去，袁强才吃了两小块，之后，他竟然没有再将手伸进碗里。

“我饱了！你们吃吧！唉！”袁强愁眉不展。

“爹！你去哪？”袁小兰有些担心。

“外面走走！”袁强的眼神空洞而迷茫。

刺鼻的烟味消失了，留在现野里的是父亲那悲伤的背影，以及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眼前的一切让袁小兰很是心酸，她的眼眶湿润。

“这个是我的！放手！放手！”袁大海叫道。

“不放！就不放！”袁小海死死护住自己抢到的红薯。

“拿过来！”袁小兰沉着脸道用严厉的语气道。

长姐如母，作为老大，袁小兰在弟弟们面前拥有绝对的权威，在袁小兰面前，袁大海和袁小海不敢有丝毫的放肆，否则就会享受到连打带骂的全套服务。

满脸哀怨地望着姐姐，袁小海将好不容易抢到的红薯交了出来，虽然也饿得眼晴里直冒星星，袁小兰接过后却没有吃，而是递给了母亲。

“娘，你吃！”

“还是你吃吧！”语气中充满了说不出的爱抚和说不出的心疼。

“不！娘，你现在怀着弟弟，应该补充营养！我吃野菜就行，嗯，真好吃！”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袁小兰故意喝了一大口野菜粥，并且咂巴了一下嘴，表示十分美味。

高小菊自然知道她在扯谎，因为野菜粥是家常便饭，味道咋样，她比谁都清楚，见女儿如此孝顺和懂事，一时间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乖孩子！”高小菊爱怜地摸着袁小兰的头。

金色的夕阳穿透云层照耀着大地，高小菊脸上满是母性的柔光，那浓浓的爱意仿佛无声的甘泉，在袁小兰的心田上流淌，让她心里热乎乎的。

黑暗中，有光明在跳荡，母慈女孝，互相谦让！其实生活中并非全是黑暗和绝望，也充满了希望和光明，爱的光明！它照亮了世界，也驱散了黑暗。

天气越来越热，半天乌云，闷煞人，却不下一滴雨。老鼠在黑暗的角落里吱吱地叫，地上，蟑螂和蜘蛛爬来爬去。

“他娘，咱家不能再这样啦，得换个活法！”袁强瓮声瓮气地道。

“那咋整呀？”睡在旁边的高小菊紧张地问。

“伐紫檀木！”用手枕着头，两眼无神地望着朽坏的房梁，袁强漫不经心地吐出了两个字。

“盗伐紫檀木！”高小菊猛地翻起身来，睁大眼睛望着丈夫，一脸的惊恐。

古往今来，紫檀木都是制造高档家具的上等木材，几乎所有高档家具皆由名贵的紫檀木精雕而成，紫檀木贵比黄金，但历朝历代都列为贡品，民间不许砍伐，违者:斩！

“对呀！”袁强无奈地道。

“可抓住那是要掉脑袋的呀！”高小菊吓坏了。

“闭嘴！你个乌鸦嘴，盼着我死是不是？”袁强心中充满了怒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高小菊急忙解释道。

“我知道！可现在咱家本就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又遇到了旱灾，不去日子咋过？”袁强打断了她。

“那也太危险了！也许还有其他办法！”高小菊死活不同意。

“有啥办法？”袁强反问。

“这个……”高小菊一时语塞。

“行了，你别管！这事我自有分寸，总而言之，不管咋样，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家人饿死，为了这个家，我豁出去了！”袁强的目光异常的坚定。

火苗在床头跳动着，由于没油了，渐渐缩小下去，直至消失了。热泪涌了上来，有泪但却无声，疼痛密密麻麻地布满心里，高小菊用力咬住被角，防止自己哭出声来，她知道丈夫这是要去拼命，但不这样又咋整呢？贫困已经将一家人逼到了绝境，她不敢想象如果他被抓住后处死，这个家没有顶梁柱会是啥光景，高小菊感到越来越恐惧。

“睡吧！”袁强翻了个身，背对着高小菊。

高小菊睡不着，她感到心慌气短，生活的重担就像是千斤巨石般压在心头，她想再劝劝丈夫，但又不敢。

袁强说得对，不去咋办？家里断饮了，又欠了一屁股的债，不去吃啥喝啥？去了，或许有一线生机，不去，死路一条，生活就是这么残酷！罢了，听天由命吧，谁让自己是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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