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37章 孤注一掷（旧版）

“怎么办，老爷，怎么办，”伽卡尔浑身都在颤抖着，哆哆嗦嗦地问道，“再过一会儿，孟图老爷就要到那边去参加仪式了呀，这可怎么办……州长大人会怪罪下来的呀！还有，孟菲斯来的祭司老爷……”

胡尼老爷看着地上那俩哭成一团的娘们，看着躺着的那位好像虚弱得快要死去的倒霉蛋，看着周围一圈指指戳戳的围观群众，脑袋瓜子中嗡嗡的鸣叫简直能让人发疯，真恨不得手持一把长刀将这里的一切都斩个稀巴烂！

但这胖子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背着手，焦躁地在原地兜着圈子。

“我决定了！”胡尼老爷突然停住了脚步，“我决定了！”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位高贵的大老爷到底有什么妙招。

“你，立即安排人把孟图老爷送到萨瓦瓦，越快越好，”他按着自己大管家的肩头飞快地说道，“对啦！可以使用莫拉皮的战车！你赶紧去和森乌塞特大人说，就说是我借的，那个车速度非常快……”

“可是，老爷！那这边的阿比斯神祭祀呢……”

“啊，这个你不用操心！”胡尼暴躁地叫着，“莫拉皮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理！高贵的老爷那边，一切都由我来解释！”

“……”

“快去吧！我们要从阿努比斯神（死神）的口中把孟图老爷救下来！”这胖子用力推了伽卡尔一把，那老头赶紧钻进人群中消失了。

他又推开了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两个女人，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了徐立晶的额头上。

那家伙似睡非睡，双目翕张，鼻翼咻咻，额头依旧滚烫，呼吸还算平稳，嘴唇泛着粉红色的泡沫，浑身虚弱无力，肉眼可见的青紫色已经在向着脖子以下蔓延了。

情况可能真的如同那俩娘们所说，已经十分危急了！

“老爷……”塔蒙已经哭成了一幅披头散发的疯婆子模样，“真是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您对孟图老爷，对我们的恩情……”

“行了！”胡尼一下子打断了她，“如果明天中午能到达萨瓦瓦，他……他能挺到那个时辰么？”

“能，老爷，能！”公主一下子跳了起来，“我们的孟图老爷非常顽强，他一定能挺到那一刻！”

“那就好……一会儿伽卡尔会来接你们的。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胡尼忧心忡忡地说，“不过么……莫拉皮的祭祀大典还要至少三天呢！我们都无法离开，只能由伽卡尔先带着你们去萨瓦瓦了……”

“没关系，老爷！我们的孟图老爷越快到达海边，越快喝到海水越好！”

“你们还需要带别的什么吗？”胡尼指着可怜的徐立晶问道，“比如说，某种……药？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好受一点儿？就让他这么一路干熬着到达海边吗？”

“啊，胡尼老爷，您真是慈悲的神哪！您的善心我们一辈子都享用不完！”公主泪眼婆娑地重新跪了下去，竟开始不住地给那胖子磕头，“我们现在只需要蜂蜜水，大量的蜂蜜水！它能帮助缓解我们老爷的痛苦！……”

“蜂蜜水？”胡尼长舒一口气，“这个太好办了，我们的伊涅特最不缺的就是蜂蜜！”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面露喜色。

……

徐立晶在一阵胸部的剧痛中醒过来了。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顶极其狭小的帐篷内，一盏昏暗的小油灯悬挂在头顶，而身下则是一块厚实的毛毡直接铺在沙地上，散发出一种极其难闻的、陈年马厩中的恶臭气息。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发现全身所有的关节都痛得嘎嘎作响，而双眼更是火辣辣的痛！

这家伙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一种奇妙的痒感突然从肺部涌上喉咙，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帐篷的门帘一下子被掀开了，塔蒙和公主猛然冲了进来。

“老爷！”可怜的塔蒙啼哭着扑在他身上，“老爷，你可醒来啦！呜呜呜……”

公主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暗暗垂泪。

徐立晶艰难地张开了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感觉有一团火正在胸膛中熊熊燃烧，烧得自己浑身滚烫，好像四肢百骸即将化为灰烬！

他终于憋出了“嗯”的一声，却感觉好像过了几个世纪那般漫长。

塔蒙赶紧一把将他搂在怀中，公主掏出一口小陶罐，一手捏住他的嘴巴，小心翼翼将罐子送到嘴边。

一种沁人心脾的、甜丝丝的清凉从口腔氤氲开来，渐渐充盈了他的整个身体；体内翻腾的火苗似乎一下子熄灭了，令人苦恼的燥热就好似大海退潮一般开始慢慢消散。

“这……”徐立晶终于开口了，哑着嗓子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在伽卡尔的帐篷里！”塔蒙又惊又喜，“老爷！我们明天早上就能到萨瓦瓦啦！唉，老爷，您可真是吓死我了……”

说着说着，姑娘又搂紧了他的脖子，痛哭起来。

“我的孟图老爷，不，我的安虎殿下，”公主却死死盯着他，双目熠熠发光，“您真是条汉子！您对自己可真下得了手！”

下得了手？

徐立晶浑身一震，所有的记忆立即山呼海啸一般涌入了大脑。

是的，他确实下得了手！

他还能怎么办？他怎样才能躲过灾难一般的阿比斯神的献祭大典？他怎样才能避免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临急之下，他竟然想到了“服毒”这个主意！

那么，“毒”又在哪里？

“哈苏特”！

是的，蓬特的阔阔塔老爷携带的据说珍贵无比的“哈苏特”——硝，就是他能想到的最适合的“毒品”！

当时只在一瞬间，他便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他知道急性硝中毒——或者说，急性“氮氧化物”中毒——因为他曾经见过这样的新闻，也曾经在百无聊赖之下仔细搜索过此类中毒的原因和机理。

（真的要感谢神灵，感谢他那一时刻的无聊与好奇心！）

他仔细将毒物“哈苏特”（硝，或者硝酸钾）小心翼翼地控制在一小勺的量——能够发生急性中毒，却又不至于立即致死。

他知道和着冰凉的井水吞下那一小勺“哈苏特”的后果是什么——高烧，肺水肿，激烈的咳嗽，呼吸窘迫，血液中因为极度缺氧而导致可怕的紫绀——而这正是他想要的，也是要刻意展示给众人看的。

一想到这里，徐立晶的心就猛然沉了下去——因为他刻意做的这一切，其实正是不折不扣的赌博！

他知道怎样利用手头的条件进行急救，例如，葡萄糖——他叮嘱两个女人必须一刻不停地给他灌下大量的蜂蜜水，即便是在他神志不清的情况下。

但是，他所能利用的急救手段，也就到此为止了——在现代医疗条件下，他这样的症状甚至还需要切开气管进行紧急抢救！

当他服下了那勺“哈苏特”，胸膛开始变得灼热，视力也开始变得模糊的时候，他就知道命运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了。

他突然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只是针对硝酸钾急性中毒的治疗措施；而“哈苏特”这样极不纯净的、天知道还混杂了其他什么鬼东西的可怕粉末，在他的身体内能引起什么样的激烈反应，那就完全不清楚了……

唉，听天由命吧……

谢天谢地，他那可能存在的——到现在为止他越来越相信一定存在——保护神，肯定在无时无刻地、无微不至地守护着他；要不，怎么在他一次又一次作死的道路上，竟然能够神奇地化险为夷？

还真就是这样，这混小子又一次赌对了。

冷汗开始顺着徐立晶的脊梁骨刷刷流下来，千言万语齐齐涌上喉头，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虎，我还真有点看错您了呢，”公主的眼神中竟然带了一丝迷离，“您真够狠，对自己也狠……您不是一个怯懦的人。您这样的人，也许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您不仅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好运气，您还有……还有高贵的勇气。看来，我跟着您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徐立晶的脸蛋微微有些发红了。

“你知道，在3400年后，”他一边咳嗽，一边喘息着说道，“人们把我这样的行为称呼为什么吗？”

“什么？”两个女人都瞪大了眼睛。

“牛逼，”他口齿不清地一遍遍重复着，“牛逼，niubi……”

“niubi……”塔蒙若有所思，喃喃地跟随重复着，公主的脸却微微有些变色。

两个女人又服侍他灌了不少蜂蜜水，塔蒙突然变得快活起来。

她兴冲冲地将自己的主子病症发作之后的一切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说到激动之处竟然开始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起来。

“老爷，您真是有无边的智慧！”她兴奋地嚷嚷着，“您好像预见到了一切！自从您的‘卡’回归之后，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到，您真的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徐立晶艰难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真的是被神灵眷顾的人？”

“不不，您不仅是被神灵眷顾，”那姑娘含情脉脉地说，“我……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总之，您变成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很特别的人！

徐立晶忍不住想笑，却又有一阵奇痒顺着气管蹿上了喉咙，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望着笑脸晏晏的两个女人，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经过了这次凶险万分的“赌博”，他穿越后最重要的资本之一——自己的身体，也许从此就垮掉了。

他将不得不拖着不再健康、甚至是有着巨大隐患的身体，去实现他心目中伟大的理想，同时应付这个时代一切未知的风险。

这个代价值得吗？这样的“赌博”，难道又是一次极不理性的、感情冲动的率性而为吗？

他不知道。

正在徐立晶胡思乱想之际，伽卡尔老爷突然闯了进来。

这位大块头的老爷子使得本来就逼仄狭小的帐篷内部差点被撑爆了！他一见令人揪心的孟图老爷竟然醒来了，欣喜地大叫一声，一下子就扑上来抱住他的脸蛋疯狂亲吻！

老头子一嘴的恶臭、粘腻的口水和热烘烘的鼻息差点使得这个倒霉蛋再度晕厥过去。

“啊！神灵庇佑的孟图老爷！”伽卡尔兴奋地喊叫着，“瞧呀，我和我的小崽子（奴隶）刚刚出去做了一件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伽卡尔老爷？“塔蒙好奇地问道。

“我射死了一只瞪羚！您知道吗，一只瞪羚！”老头子快活地说，“多么珍贵的猎物呀！就算是在伊涅特，我们可敬的胡尼老爷一年也吃不上一次呢！瞧呀，可爱的孟图老爷！您刚刚醒来，我就抓到了一只香喷喷的瞪羚……您知道吗，在这样一个贫瘠的地方，出现瞪羚是多么困难！这难道仅仅是一个巧合吗？不，绝不是的，这就是因为您！是神灵把那只畜生送到了这里！因为您就是被神灵眷顾的人，我们在您的身边，都能够沾上一点点您的好运气！”

“伽卡尔老爷，”徐立晶有些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真是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达萨瓦瓦呢？”

“啊哈，孟图老爷，”伽卡尔豪迈地一挥手，“您完全不必担心！这里距离萨瓦瓦已经很近啦！”

他猛地一下子掀起了帐篷的门帘。徐立晶立即就看到了外面高耸的棕榈树的黑影，以及夜空中清澈的星光。

“瞧呀，‘赛普特’星（天狼星）又在照耀了，这预示着一个好兆头！”老头子兴致勃勃地说，“我跟你讲，这里是距离萨瓦瓦最近的一个甜水井……明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我们就能见到萨瓦瓦那湛蓝湛蓝的大海啦！”

“是呀！”塔蒙也兴奋起来了，“大海！唉！我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大海呢……”

“最关键的是海水！”伽卡尔喜气洋洋地说，“海水就能治好您的‘紫肠病’！瞧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呢！”

海水？紫肠病？

徐立晶悄悄吐了吐舌头——他差点忘了这茬！

公主也是个知道内情的人。她连忙捂住嘴，硬生生把一丝笑意憋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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